刘逸在殿门口取回自己的佩剑之时,发现自己的秋水剑和一柄朴实无华的黑剑并列在一起。刘逸一眼就看出,那是长虹剑,果然是柄好剑,好像吸引住所有的光泽,还未拿起细细端详,韩凌笑走过来,拿起那柄剑,挂到自己腰上。
刘逸看着她的腰间问:“这可是长虹剑?”
韩凌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佩剑,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这剑是前些日子,我的一个旧部下送我的。我说过,它将是我的。就算某人先于我得手,现在也只有乖乖送、回我手上。”
这剑在袁牧到手之前,刘逸曾拿到过,韩凌笑想要他没给,最后随手送给了他的一个红颜知己。
韩凌笑那个时候就气得要死。
刘逸挑眉,很敷衍地说:“恭喜夫人得此宝剑。不过我听说,此剑甚为不吉,夫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铸造这柄宝剑的剑神,因为这剑怀璧其罪,死无全尸;而后这剑又流落到天下第一侠客手中,这位侠客又死于长虹剑的剑下。
韩凌笑气的要死,想拿剑砸死他,可又舍不得。
月华正好走出来。刘逸拿起自己的佩剑丢给她:“赏你了。”
月华捧着剑,也不知如何是好。
韩凌笑咬牙说:“你要是不想要,就都给我好了。”
“东西我已经给月华了。”刘逸指着夫人说,“你想要就问她要啊。”
韩凌笑看向月华。
月华立刻将这烫手山芋双手奉上:“这秋水剑正好和长虹是一对,既然王爷有心成人之美,我也不好作梗。”
韩凌笑得了台阶,拎起长虹剑,转身就走。
看着她比剑还笔挺的身影,好几个朝臣偷偷掩嘴笑。刘逸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吓得噤住了声。
韩凌笑走远了,月华才跟在刘逸的身后,上了马车:“你何必跟她过不去,都这么多年了……何况,她真不错。”
“正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刘逸一声长叹。后面的话也不好说出口的。
月华默默执起他的手,刘逸很欣赏韩凌笑,甚至有些敬佩她、看重她,这些,月华都知道。
但这些都不是爱。
说实话,韩凌笑也算是这京中的美人了,她身上带有一股子凌冽之气,更是长京独一无二的。恐怕她只动动小指头,就能有无数男人贴上来。
但风流的靖南王却不为所动。刘逸见过美人多了去了,独独不喜欢她这样的。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既然不能回应,就不要给予希望。这是圣人的残酷。京中都盛传靖南王风流但不下,流,果然他当得起这句话。
恐怕韩凌笑也是因此,才喜欢上他的吧。
当年的太子长琴,也看重了刘逸这一点吧。太子长琴真是替月华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呢。
时光如同马车的车轮,咕噜噜向前不曾停止,太子长琴的面貌,月华已经记不清了,只余下一个惊艳的影子。刘逸,却已经渗入到了她的生命中,融入骨血,成为了不可剔除的一部分。
回到王府,两人随即分开,月华回了牡丹阁,刘逸回了南苑。两个人的生活本就没有多大交集,办公也不在一起,刘逸晚上不来的话,一般只有朝会时候才见个面。
月华回到牡丹阁,崔之浊这边正好有事和水仙商量。
是前晚收礼的事。他已经全部装箱登记,给水仙送过来,水仙也领着一群小丫头在查收。这些东西,就算是月华私人的东西了,和靖南王府无关,刘逸的那些小夫人们是别想动一个钉子的。当然,日后若要还礼,月华和刘逸也是要分开的。
屋里一个叫黄蕊的小丫头找水仙,说是外面有个小丫头来给王爷传话。
水仙便停了手,略作休整,见了那小丫头。
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被从外面领进来:“给水仙姐姐见礼。”这丫头水仙认识,正是金桂身边得用之人,名叫淡香的。金桂管着南院,可不仅仅管刘逸那群小老婆的,刘逸的生活起居她也是要负责的,这个小丫头,负责刘逸的贴身事物。
水仙和金桂还算有点交情,也不摆谱:“可是王爷有什么事?”
“王爷说他今晚要留在牡丹阁用饭,金桂姐姐要我过来提醒几句。”淡香说。
金桂特地叫淡香过来,就意味着刘逸不仅仅是过来吃个饭,晚上还刘逸这要留在牡丹阁。这个消息,让牡丹阁上下以水仙为代表的大小丫头们很是兴高采烈。
送走了淡香,水仙特别去找了自己亲妹妹夏荷过来服侍。
夏荷人长得好,仰仗着自己的姐姐,谋了一个传信的活,算是靖南王府的一个脸面。平时也没什么事,哪要帮忙就顶上。
水仙特地带着她在王妃面前开开脸,以后也许能委以重任。
整个下午,牡丹阁都在忙,月华也经不住水仙的催促,早早开始装扮。
傍晚的时候,夏荷从南苑过来的,那边闹得不可开交,管事的金桂脸上都被挠了好几下,直接把夏荷叫过去镇场子,好容易把几个女人拉开,水仙就要人来叫夏荷。
夏荷跟水仙说的活灵活现:“那是王爷不在,王爷要是在,准不能这样闹。”
要是王爷在,一个个准是梨花带雨,温柔婉转,让人醉死在她们枕边。哪里露出这么个泼妇样。
月华本在读书,水仙在边上陪着,听着夏荷和只喜鹊似的逗趣,两人也不看书了。月华笑着说:“你这么说,当心她们知道了,把你贬去倒夜香。”
“有夫人和姐姐在,我怕什么。”夏荷笑嘻嘻地说。
“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个妹妹,真是无法无天了!”水仙假装怒骂。
“水仙你是该罚。”月华说,“从明天开始,你去跑腿,让夏荷上我这来当差。”
夏荷急忙请罪:“回夫人,我哪有姐姐那个本事哦,只怕两个时辰就被赶出府去了。”
月华抿着嘴,一脸深沉,倒是夏荷又笑了:“原来夫人是说着玩呢。”
“月华也会说着玩?”刘逸一挑帘子进来,“从外面就听见你们在笑了。”
水仙和夏荷急忙站起来行礼。夏荷经常在南苑走动,刘逸对她更熟一点:“你到哪都这么热闹。”
“那也是夫人宽和才能闹下去。”夏荷说,有些娇俏。
水仙的脸色偷偷变了。都说被王爷看中,是做丫头最好的出路,水仙可不这么想,做小妾的,一辈子也只是寄人篱下,看比尔脸色过活罢了。
她是知道月华的。当年一共七八个小宫女,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除了半道上死了的那几个,最后还剩四个,月华受封郡主的时候却只带上了她,只让水仙一人服侍左右。之后太子长琴和大长秋送人过来,才渐渐凑齐了十二花。
月华的眼中容不下沙子的。
之所以放任南苑那群女人闹,是因为小小的靖南王府根本不在月华眼中。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要是有一天,她的眼光扫回王府,那群女人,根本不够看。
小鸟怎能同雄狮相提并论?这些娇嫩的鸟儿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狮子的仁慈。
可狮子哪会仁慈一辈子?
“你们这么开心在说什么。”刘逸转过头来问月华。月华今天很美,一看就知道是尽心打扮过的,一张脸精雕细琢,美艳不知方物。
“听说王爷今晚要来,南苑的女人们一个个可是肝肠寸断啊。”月华不经意地说,“后院不稳啊。”
刘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古怪,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那我先去看看,别拆了院子。”说完打起帘子就走了。
月华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了。刘逸怎么如此不顾她的脸面!
整个王府都知道刘逸晚上要来了,现在又走了,她要怎么做!刘逸走了,余下的只有深深的屈辱和月华的无可奈何。
“今天都白忙活了。”月华摆着手,让水仙也走了,“王爷今晚大概是不会来了。”
水仙和夏荷对视一眼,两人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月华抚上眉间,那里刚刚用黛子螺画上,手一碰,就是一团黑。
反正刘逸也不会来了,月华对着镜子,用帕子一点点将脸上的粉抹去,就着梳头的水洗了一把。
镜子中的女人,美则美矣,却不怎么像一个女人。
不知道哪位娘娘说的,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月华深以为然。
只是,她早就哭不出来了。她哭也没人看,干脆就不哭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眼泪是什么味道的了。
看南苑那几个,哭起来可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月华也有些羡慕。
这么多年,也只剩下这一头白发了,连那一把辛酸泪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