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郝然闹着和爹娘一起睡,想着年龄一大就没脸再赖在同一张床上。
可是,现在,爹动弹不得,娘又犯病,郝然想要回那半间屋也不敢回了。
伺候好爹,安抚好娘,熄了灯,睡在最外面的郝然睁着大眼望着漆黑的屋顶发呆。
爹这个顶梁柱倒了,自己不是高个儿也必须顶上,万不能让这个家塌下来。当务之急,无论想什么办法,得先弄点钱来送爹去县里治病。
木炭在年前卖过一次,听爹说又烧了一些,不知道有多少,明天去高山尖看一下。能卖钱的好像就只有木炭,哪怕是典当抵押也没有值钱的东西。爹娘倒是可是把自己卖了,想到这儿,郝然笑了,为了过继怕委屈自己他们都舍不得,又怎么会卖了自己呢。
“然儿,你去高山尖,一个人去?”天亮吃了点稀饭,听说女儿要去山上,她怎么也放心不下:“太危险了,不能去!”
“娘,没事儿,我去看看有多少木炭,卖了钱好给爹治病!”郝然依旧我行我素背了背篼要出门。
“然儿,没多少,烧一坑还不到五十斤,但是,你也弄不下来卖!”郝用躺在床上苦笑道:“那点炭怎么够给我治病呢!”他多想不治了,不治就能省下不少的钱;可是,不治又起不了床,这几天睡得背心发痛都翻不身;治吧,又没钱。矛盾的心天人交战不停。
五十斤,确实弄不下来。自己小小的身板顶多也就五十多斤吧,一比一的比例,也只有自己被打败的份了。都说靠山吃山,郝然想看山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卖的山货捡点去卖了。没有技术就得靠运气吃饭了!
“郝然,你去哪儿?”刚走到黄桷树下,就遇着了马腊梅和马春生他们几个,对郝然家发生的事几人都深表同情却又无能为力。
“我去山上看看!”没有说背木炭什么的“你们玩吧!”现在的她,更是没空玩了。
“要不,我陪你上山?”马春生看着孤孤单单的女孩子,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我也去!”马腊梅想的又是另一回事,无论郝然干什么,自己都可以帮她一把。
“走吧,我们也去山上玩!”家里人,特别是娘和大姑对郝然不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当时不敢开口,但还是挺佩服这个妹妹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反驳大姑说的话。反正今天才正月初八,自己又不用砍柴,跟着一起去看看。
“走吧,我们今天都去山上玩!”郝铁小手一挥,七八个孩子都跟着郝然跑了。
“疯了才去山上玩!”郝音皱着眉头道:“天天爬山砍柴好像没爬够,连玩都要往山上去!”、
郝然没料到自己身后会跟了七八个孩子,有他们在,也不好整木炭,这事儿,可没外人知道。一路上,因为考虑到郝然的心情,大家伙儿都没敢大声疯闹,只是很少爬高山的孩子们越来越累。
“哥,我爬不动了!”之前还英勇万分的马腊梅喘着粗气道。
“爬不动就回家去,郝然他们的高山尖远着呢,还在那山上!”马春生打过猎,相当于锻炼过爬山,这事儿,小菜一碟“女孩子就是麻烦!”嫌弃自己的妹妹,同时看着正往高山尖上爬的郝然,很想补充一句:郝然例外!
“爬不动了!”郝建郑中叶红几个人也爬不动了,喘着粗气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我也不想爬了!”
“你们都回去吧,山上没什么好玩的!”有福和没福之人一看就区分开了,她爬上山是为了生存,这些人上山是为了好玩。
“不行,我要去,我不回家!”马腊梅看哥嫌弃自己,又看郝然没有露出半点累的样子,不服气的争强好胜,她一定要爬上高山尖。
“都走了一半多了吧,今天说什么也要上去看一眼!”郑中大口的喘着粗气道:“以前只听说高山尖高山尖,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那随你们吧,大家都小心点,我先上去了!”像赶着一群鸭子一般慢慢上山,那可不是干活,那是休闲,眼下自己还没那好命!
高山尖的麦子冰雪早已融化,瘦瘦弱弱的和自己一样。去年正月后爹还给他们追过一次肥,今年,这一季的麦子就合靠自己了。
回家里挑粪是不可能的了。好在,烧制木炭的灰还有不少,都在旁边的那个坑里呢。明天开始,就给小麦追肥吧,一窝一小把草灰,然后就靠天吃饭了,因为自己也挑抬不动水来浇灌,丢了灰后能下点雨吸收肯定就好了。
郝然走到烧木炭的大坑往下一看,四目相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大坑里有一个人!拍了拍心口,安慰着自己,是看到的人,不怕,不怕,准备再上前去看,却又不敢。
“怎么了,郝然,怎么坐地上?”正在这时,马春生扶着妹妹也爬上了来了,一眼就看到了郝然拍心口的样子。
“人!”郝然指着大坑道:“坑里有人!”
“人?”马春生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谁呀,怎么会在坑里?”小心的靠近大坑,又不敢往里看,隔了几步远扯开嗓子就喊:“坑里的人听着,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掉进坑里?回答了我们就救你上来!”
郝然也想知道这些事儿,静静的听着,想要得到答案,回答他们的,却是山林的寂静。
“你不说话我们就走了,就不救你了啊!”马春生故意吓唬道。
“马春生,你们在说什么呢?”郝田郝铁郝建他们也爬上来了,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的双手按在膝盖上,弯着腰问。
“那个坑里有人,他不说话!”马春生指着大坑道。
“谁呀?谁掉进坑里了?”郝铁道:“郝然,这是三叔打的粪坑吗?粪坑不深的,他怎么会掉进去起不来呢?”
“这坑有两人深,当然起不来,不过,他不说话,会不会是个哑巴?”郝然没说坑的用处,但知道掉进去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出来的。
“我们去看看!”几个孩子想要靠上前,又有些害怕,你推我,我推你,都想要对方在前面当挡箭牌。
“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去,谁都不许跑!”郝建想了一个办法要求道。小孩子都怕事,就算没事,只要一个先跑,其他的人就会跟着跑光光。
“好,谁跑谁是胆小鬼!”因为喊了半天不回应,也不知道掉进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死是活,是敌是友。马春生觉得这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一步步的靠时大坑,郝然想着刚才无意间对上的那双眼睛,心呯呯跳得厉害!他掉进去多久了,会不会也像爹一样受了重伤;把他救起来后会不会找自己家索赔?
“还有一步就要到了,说好了,可都不许跑的!”马春生打着招呼。
“嗯,谁跑了我们就不和他一起玩了!”郝亮比较讲义气,读书人是一言九鼎的。
慢慢的靠拢,尽管有人手都抓紧了,还是不敢冒着风险后退,除非大家都后退了。
这一次,郝然也做足了准备,有人壮胆,怕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越临近深坑马腊梅胆小的闭上了双眼,可是传入她耳朵的不是恐惧的尖叫声,而是一阵阵狂笑。
“哈哈,郝然说有人,我也一直以为是人,没想到,却是一只小猴子!”马春生笑得最是灿烂:“腊梅,你还闭着眼睛干嘛,你快看,里面是一只小猴子,好乖的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马腊梅果然好奇的睁开眼睛,可不,深坑里,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它的主人却是猴子。
“唉呀,是一只小猴子掉进深坑了!”真是的,害得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总怕人救出来后找她赔损失。
“我和爹打猎这么久,就没逮着一只活猴子,听说城里有人出高价买猴子呢,郝然,我们把它背回去卖了!”马春生兴趣来了“不过,这家伙要怎么逮呢,爪子利害,牙齿也锋利,动作又快,不容易啊!”
“春生,我听人说,有钱人是不是要吃猴脑啊,他们是买去吃猴脑吗?”郑中想了想道:“郝然,你们家现在正缺钱,把它卖了就有钱了!”
“不卖,不卖,郝然,哥哥,我们把它带回去养着,像小狗小猫一样养着,以后也像好朋友一样,我们去哪儿带他们去哪儿!”马借梅听说是卖给人杀了吃猴脑,竭力阻止。
小猫小狗那是宠物,马腊梅想要玩高档的,居然要把这只小猴子当宠物养。
“唉,我去我舅舅家路过县城时,曾看到有人牵了一只猴子,不停的要它作揖打滚翻跳,然后就捧着一只碗四处要钱!”郝田道:“反正也缺钱,咱就把它拴起来,像那些人一样!”
这是耍猴戏呢!
有卖有养还有耍猴戏的,猴子还在坑底望着上面的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害怕和恐惧,它丝毫不知道,上面的这群孩子全都在打着它的主意,决定着它的命运。
“它好小,好可怜,不小心掉进了我们家的深坑,它也有娘,它的娘一定很着急,在四处找它,它也一定很想娘了!”郝然缺钱,但是不缺良心,让一只小猴子救急自己家,不知道为什么,她是做不到。说什么动物保护肯定是白搭,不过,这样说,可以博得女孩子们的同情心。
“就是,郝然,我们带它去找它的娘吧!”果然,叶红一听就慈悲心起。
带着小猴子去找猴妈妈,不想活了还差不多。任何动物的母性丝毫不比人类差,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你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到时候惹急了群猴攻击,一群孩子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不行,我们把它救上来,让它自己去找它的娘!”郝然道:“我知道那边有个一碗水就经常有猴子在那儿喝水,等会儿把它背到那边放了!”
“好吧,可是,要怎么救它上来!”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事。
以马春生为首的几个孩子心里都还盘算着各自的想法,他们才不想让到手的猴子又跑了呢,但在没救上来前说什么也白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弄上来。
最后,还是郝然想了一个办法。
都说猴子的模仿能力很强,也是最为调皮聪明的,用长长的过江藤将背篼拴好丢下深坑,然后等猴子自己跳进背篼里再拉上来。
当天降异物在它面前时,猴子看了看上面的人,小心的伸出一只爪子摸了摸背篼,赶紧的缩了回来,看了良久,又摸了一下,如此反复多次,确信没有什么危险时,好奇的跳了进去。
“快拉!”坑面上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扯动着过江藤。
“唉呀,这只笨猴子,居然又跳出去了!”背篼刚拉动了一点儿,可能感觉到不安全,猴子快速的跳了出去。刚才兴奋的孩子们这会儿变得沮丧不已。
“没事,多拉几次,它感觉到我们没有恶意,是在救它就会配合了!”郝然坚信猴子通灵性,这绝对是一个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果然,如此反复几次,猴子坐在背篼里不出来了,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拉了上来。
“快。快,快把背篼遮住,以免它跑了!”边说,马春生边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套在了背篼上。
可能感觉到孩子们的不友好,小猴子在背篼里发出一声声叫声。
“你们要干什么!”郝然一看情况不对:“说好要放了它,为什么要套住背篼?”
“郝然,别的什么都依你,这猴子,咱好不容易逮着了,拿到县城里肯定能卖不少钱!”马春生与无知的小女孩是没有共同语言的:“这样,我让我爹拿去卖,卖的钱分你家两份,我们占一份就行!”
“不行,我说过我要养它的!”马腊梅扑在背篼口:“哥,你和爹不准卖它!”
“马春生,马腊梅,这事儿,可不是你们说了算!”郝田道:“坑是郝然家的;将猴子拉上来的背篼也是郝然的,这猴子,就该由郝然拿去挣钱,而且,你们都知道,我三叔正等着钱治病呢。这猴子去挣钱,三叔的病也能快快好起来!”
“对,这猴子是郝然家的!”郝铁也跟着争抢,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会儿,自己可得帮着郝然了,要不然,便宜都让马家占了。
“照我说,卖了更好!”郑中小声说道。
“我觉得养着也好玩!”叶红有些动摇。
“好了,都说了,放了小猴子去找它娘,你们怎么可以反悔?”郝然没料到这一群孩子那么执着,之前说的事之后还记得这么清楚。郝然将背篼端到了木棚子里道:“我等会儿就背到一碗水去!”
“郝然,你就听我的吧,肯定能卖一个价钱!”马春生看郝然固执不听劝,再次说道。
“不行,得听我的!”郝然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别忘了,你们好些人都说过要尊我为老大,要听我指挥的,怎么,这点儿小事我就不能做主了吗?”
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而且,还是发过誓的。
郝田郝铁郝建他们相互看一眼:“对,听郝然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掏鸟蛋时说过的。马春生看着郝然一脸嘲讽不好开腔了。
“郝然,放了它真的可惜!”郝田继续劝说:“我真的看到过猴子挣钱呢,你要不去试一试?”
那不是挣钱,那是虐待猴子!
郝然不屑,看众人再没有更多的反驳,端了背篼就朝一碗水走去。身后,是那一群孩子默默的跟着。
“小猴子,以后可别乱跑了,快去找你娘吧!”水沟边,郝然看过并没有猴子的影子,这才将背篼侧放,将马春生的棉衣扯开,去小不点道。
小猴子由之前的惊恐,到看到郝然那它笑,神态慢慢安静下来。又看了看四周的山水,吱的一声跳着跑远了。
“郝然,你真舍得!”放跑的不是猴子,还是银子!马春生和郝田都是这样认为的,马腊梅则为没有养成猴子而遗憾。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强求不得!”郝然确实缺银子,但不至于这么不厚道,让一只野生的猴子为成人餐桌上的一道菜;变成一只囚笼里的宠物;变成一只挣钱的工具,这都是有损福报的!
“郝然,那你现在干什么?”马腊梅见小猴子跑远了略为遗憾,但听郝然说是去找它娘,心里也就好受一些。大家到高山尖就是帮着郝然干活来着,猴子只是临时出现的插曲,既然已放跑了,这会儿该干正事了。
“我?”干什么呢?找山货换钱,背木炭回家去卖?这些,好像都不适合大家一起分享吧“我上山来看看麦子,顺便,修修补一下棚子!”郝然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麦子明天开始要追肥了,棚子太稀了,往后有空,我就要多捡些树枝条密密实实的将它修好!”
“又不是住人,修这么好干嘛?”叶红不解的问:“难道你还想搬上来住不成?”
“去年麦收时我们一家人就在山上住过几天!”说起来,夏天还能在山上住,凉爽!
“那在山上住好玩吗?”孩童的世界,从来只有好玩与不好玩的区别。
“好玩!”郝然哑然失笑,生活就是一块磨练石,如果只看到痛苦那处处是痛苦;如果乐观一点,住山上确实也好玩,地做席,天为被,数着星星入梦里;烧着小吊锅全当野炊!去年一家三口在这儿住了几天,可今年麦收呢?爹的病到那时候能好吗?娘还有没有力气爬上来?
“我也想住山上了?”马腊梅听说好玩“爹和哥哥经常进山打猎,他们都住山上,我还没住过呢!”
“妹妹,你傻了不成,好好的有家不住住什么山上?”马春生看妹妹就是一个没主意的人,人说好玩她就想要来住,没有铺没有盖,好玩什么,砂子石块咯得后背生疼。
没再与他们纠结这些事,郝然自顾自的找着枝条修补那些裂缝大的地方,看来,今天想要找点什么卖钱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在山上无所事事的闲磨了半天,最后一群孩子就回了家,郝然决定下次绝不带他们上山玩了。
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急需要钱治病的爹,郝然一筹莫展。
实在不行,明天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这样决定了,郝然又再一次天不亮起床,连招呼都没给爹娘打就跑了。
对了,可以先去贺家,找那个冬子,求他派人帮忙把高山尖的五十斤木炭买回去。
“冬子,师傅说那三两个小丫头伺候得不尽心,要不,你再去买一两个,挑精明些的!”小筑园里,练功回来的贺铮其实知道师傅这么挑剔并不是丫头的原因,而是在小筑园困久了,心浮心躁而已。
“是,少爷!”其实,那怪老头也好伺候,偏偏这几个丫头胆小怕他,整天畏畏缩缩的,这才让老头儿炸毛了。老夫人那边的人都是经过正规调教过的,侍侯少爷还行,可是,要伺侯老头子就显得过于呆板了。上哪儿找那些精灵古怪的丫头呢,冬子皱着眉头往院门走来。
“哥哥,冬子哥哥!”院门外,郝然终于逮着了机会大声的喊道。
“然儿,你怎么来了?”看了看她身后并没有大人的影子“还不到正月十六,你爹就要来卖柴吗?,柴挑进去了吗?”
“哥哥,我爹摔断了肋骨和小腿骨,起不来了。我想请您派人跟我回去挑木炭,你还要吗?”郝然眼巴巴的望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派人去取?”买东西都是包送上门,这小丫头倒好,还让人自己去挑了,天下也没这本书卖啊。不过,既然她都说了家里有困难,不照应一二确实不太好“有多少,派几个人去?”
“不多,就五十多斤,一个人就好!”郝然有些讪讪。
“呵呵,好吧,等会儿我就让柱子安排一下”谁让她长得像春兰一样乖巧可爱呢,对了,还透着一骨子精明。若是这孩子给老头儿当丫头,想必很有趣吧。
“冬子,这是你给老头子买回来的新丫环吗?”洪老头正好打门前经过:“别找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丫头,看着让人倒胃口,饭都吃不下,这个丫头嘛?”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上,咦,好像在哪儿见过。
见过吗?洪老头再次回想。
噢,是她!那个野蛮的山里丫头!
好玩,好玩,居然给自己当丫头来了!“好,冬子,这个丫头老头子留下了,就她一个就好!”
“洪师傅,这不是我买的丫头,这是卖柴山里人家的女儿!”果然,洪老头一见郝然就喜欢上了,确实有趣。
“冬子哥哥,你买丫头?”郝然眼前一亮,爹娘舍不得卖她,但是,她可以自己卖自己,卖个一年半载的,先拿着钱给爹治好病再说。不就是当丫头吗,自己今年也才十岁,黄毛丫头一个,那啥都很安全,唯一不好的就是受人管束,没有自由“多少钱一年啊?”
“看死契还是活契,你要做丫头?”冬子很意外:“还是准备介绍谁来小筑园做丫头?”
“冬子哥哥,死契怎么说,活契又是咋回事儿?”死契肯定是不能签的,要不然,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但是,活契可以考虑的。
“死契是十两银子一个人,在小筑园里当差分三六九等,做到大丫环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活契就只有二两银子,契约一年一签!”冬子道:“当然,也有月银的!”
有二两算二两!二两银子,可以让爹去县城找朱大夫治病了。再拖下去,爹受痛不说,还可能不好复原了。
“好,我签一年的活契!”郝然没想到自己来卖木炭会先把自己给卖了:“不过,冬子哥哥,我有个不请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这丫头,又闹什么,都准备卖给人当丫头了,还要讲条件,精明的人就这点不好,事儿多,一时一个主意,话说,买这样一个丫头回来,会不会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呀!要是和洪老头伙合,这主仆二人会不会把小筑园给拆了?
“你知道,我爹摔断了腿,不能下地干活,我签了契约后,能不能缓一些上工,至少,等他能下地干活了我才来上工!”郝然觉得,事在人为,你不要求,永远没人知道你的需求。
“冬子,这丫头伺候我是吧?”洪老头看着这个丫头笑了“你签下吧,我答应她,等他爹病好后才来上工!”
“可是,洪师傅,没有这先例呀!”冬子很为难。
“去,去,去!”挥挥手:“老头子的事,你少插手!快把契约签了才是正经!”
“噢,好吧!”冬子无奈,赶紧的准备契约:“然儿,我记得之前你说上学堂,应该识字,看一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了!”
卖身契都一个条款,有利于主家不利于卖家,大致规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郝然粗略看了一下,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想起来也够霉的,重生到西梁一年多,没有发财不说,还落下个卖身为奴的下场!
拿了二两银子又问冬子派谁去挑木炭。
“我要去!”冬子让一旁的小年轻去挑木炭,结果,洪老头却跳出来说他也要去。
“洪师傅,怎么能让您去干这些粗活重活呢,少爷要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真是的,这老头子看来确实是憋坏了,连下苦力的活都抢着去干。
“老头子去玩玩!”洪老头跳到郝然面前:“小丫头,你说我这个主子可不可以去你家玩一玩呀?”
当然可以,现代的公司还要家访关心下属呢。
可是,她不想这么快让爹娘知道自己卖身为奴的事儿,而且,郝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老头,绝对不会是玩玩这么简单,她可不想这人去玩出什么火出来。
“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了,走!”洪老头似乎看穿了郝然的心思,大手一挥,自己率先走出了小筑园。
这老头,居然识路,他怎么知道自己家往这条道上走啊!
一路上,郝然想着各种主意阻止他真的去自己家见爹娘,可是,却没有正经的理由能让人信服。
“什么,然儿,你怎么能这么傻?”听说郝然将自己卖身为奴,王世清又气又急:“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傻呀,你以为当丫头是好差事?动不动就打就骂,娘养你十年了,都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这不是平白送给别人打吗?”看了看一旁的怪老头,王世清道:“不行,不行,然儿,走,娘陪你去一趟贺家,咱把钱还给他们,咱不当丫头。再说了,你还是孩子呢,签的契约不算的!”
“娘,没事的,我看贺家是书香门第礼仪之家,不会平白无故的打骂丫头,娘,爹的病再不能拖下去了,必须得治,有了这二两银子,明天就可以让大伯二叔将爹抬去县里找朱大夫了!”当着洪老头的面,郝然不好说卖身为奴只是权宜之计,但,确实,她心里想方设法就是想要弄两钱先把这道难关跨过再说。一年时间,不多也不少,如果继续拖下去,爹可能再也下不了床;但是,如果能治治好了,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不就是一年吗,她认了!
“不行,然儿!”郝用躺在床上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真是无勇啊,逼着女儿卖身为奴了,自己这个爹当得太窝囊了。“爹宁愿不治病,也不能让你去受罪!”
“爹!”哪有这样迂腐的:“爹,您不治病,我和娘靠谁来养活?”
“唉,看你们一家人,真是婆婆妈妈的!”洪老头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得委实有点憋屈,被丫头嫌弃了。
“不给我当丫头是吧?”走上前,在郝用身上左一下右一下提又是摸又是捏还是打的,痛得郝用直叫唤。
“洪师傅,洪师傅,您别打我爹呀!”真是的,卖身的是我,又不是我爹,你凭什么打他,这会儿,郝然还真的后悔了,一个不分清红皂白就开始揍人的主子可不是善类。
“打了怎么啦,有本梧,打回来呀!”洪老头没有松手,继续捶打着,甚至小腿骨那儿都打去了,嘴上还挑衅道。
“打!”郝用气得热血直冲脑门,一想到女儿要去伺候这个死老头,再也忍不住了,摔手就给了洪老头一拳头。洪老头一闪,生生的躲了过去,郝用直直的坐了起来想要追打过去。
“爹,你、、、、”原本说要让他别动,息怒,小心一点的,结果,看到郝用坐在床上,郝然惊呼:“爹,你能坐起来了,你的肋骨好了?”不可思议,没吃药没看大夫,都好几天时间了,居然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她爹,你这是好了?”王世清也是瞪着大眼不可置信。
“啊,我,好了?”郝用由之前的茫然到惊喜:“我好像是好了,不痛了,对,我能坐起来了!”连鞋都没穿下了床,直直的站立了起来:“世清,然儿,我好了,我好了!”
“嗯,爹,你真的好了!”郝然也是惊喜万分:“爹,您真的好了!”
“好了,你爹的病好了,诊费也不用付了,现在,马上,就跟着老头子回小筑园当差!”洪老头满意的看着这一家子,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治不好的心。本老头出马,药不到病也能除,不就是推拿接骨!
这个老头!
郝然明白了,刚才不是在打爹,而是在给爹治病!
这个老头,是传说中的高手!
可是,就是这个老头,明明可以出手帮他们一把,自己也不用签卖身契的,偏偏要等到自己签了契约才出面给爹治病。他就是纯粹的想让自己感激他以便,以当恩人看待。
如果没有卖身契,他就是自己家的恩人!
可是,有了卖身契,感觉自己被他耍了。
没办法,说到底,人还是你家的恩人!
“谢谢这位老爷!”果然,王世清激动的无以复加,又是鞠躬又是感谢。
“谢谢这位老爷!”郝用也点头哈腰感激不尽。“只是,老爷,我家女儿小,不懂事,冒然签下了卖身契,她根本就没伺候过人,在家还得她爹伺候,什么事儿也不会做。要是给您当丫头,凡事都不会做,只会惹您生气,您看,咱能不能把这签约毁了?”郝用天真的想着,既然遇上了好人,那就做好事到底吧“您要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出力挑抬什么的,小人一定竭力照办!”
“那可不行!”洪老头笑了:“咱一码事了一码事,签约是一回事,这丫头,二两银子把自己卖给贺家一年,这是没得说。她之前说过,等你病好后就上工,现在你好了,就得跟着老头子回去上工了!”看了看郝用:“至于你吗,老头子治好了你的病,想要怎么感谢那要看你的表现!”
“老爷?”郝用傻了眼,想要救出女儿没成事,居然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爹!”不能再说了,再说指不定还把娘都能搭进去。都说为富不仁,这老头,就不是一个好老头。郝然连忙出面阻止:“爹,然儿签了卖身契,既然您好了,我也能安心的去上工。往后家里就靠您和娘了,一年,一年时间我就能回来!”看了看着急的王世清:“娘,您别着急,这二两银子,可以先把欠的债还上,无债一身轻嘛!”
“可是,然儿,娘宁愿背着债,也不愿意你去别人家受罪啊!”王世清捂着嘴无声的哭泣。原本以为分家了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可是,今年是怎么了,刚开年,家里的事一件接一看,先是她爹摔了,再是老爷子没了,现在,连女儿都卖身为奴成为别人家的丫头了。这个家,还要出点什么事呀!
“娘,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吧!”郝然也很郁闷,没想到,求人求天求地,没想到就没有求到这个怪老头,他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说要早求到他,是不是就不用卖身了啊!唉,真是造化弄人啊。其实,郝然也不回过头想想,要不是她一时兴起要卖身为奴,又怎么认识得了洪老头,这怪老头又怎么会出手相助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前因后果,因果原因的。
郝然卖身贺家为丫头的消息在半山村传开了。
“这个王世清,看不出还是个狠的,连亲身女儿也卖!”
“唉呀,这两口子真是逼急了,连一个独苗苗女都卖了,真成了绝户了!”
“虎毒尚不食子呢,怎么能为了点钱就把女儿卖了呢,这两口子,看不出,还真会打算!”
“卖了好啊,卖了有钱治病,还有钱吃香喝辣的,还真会打算!”
“娘,你会卖我吗?”马腊梅听着半山村妇人们各说各有理,想不通,跑去问马大嫂。
“唉,娘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马大嫂觉得看错了人,怎么也想不到王世清是这样的人啊。
“她爹!”王世清都不用出门了,这两天,胡招娣看她的眼神是贼笑,李杏花似乎是看不懂的表情,郝音虽然能一个人睡一间屋了,却想着这卖给人当丫头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呢。
“什么,然儿卖给贺家当丫头了?”正月十六送赵家忠过来上学堂,郝芳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不敢相信:“三哥,你不是治好了吗,还需要多少钱啊,为什么要卖女儿?”
“幺妹!”郝用苦涩不已:“这事儿,是然儿那孩子鲁莽了!”世人都说他夫妻俩儿狠毒,有谁知道,这是自己女儿太过懂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