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张李氏终于经受不住拷问,对自己与兄长通奸,谋杀亲夫的实情供认不讳,把作案过程如实地交代了出来,于是本该草草了结的意外火烧案就这样真相大白。
三日后,颜逊正与苏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赶着为另一件案子验尸时,有几个人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还说着:“快去看那不要脸的一对兄妹,恰好今日行刑……”“老天有眼,这样不知羞耻的狗男女,不禁**通奸,还和起手来谋杀张秀才,实在是大逆不道!”“走吧走吧,我还拿了几个臭鸡蛋,还能打他们……”……
颜逊听到这些话淡淡地转头瞟了眼前方拥挤的人群,那厢苏二正催促着她去验尸,本想抬脚欲走,但不知怎的,她始终迈不开那沉重的一步。心中有一道声音催促着她:你没有做错,他们俩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没时间停下来去思考,去怜悯,前方还有另一件案子等着你……
可是却在她下定决心想要离开的时候,她却犹如鬼使神差般迈动了自己的步伐,随着人群拥挤处而去,对苏二留下了一句:“你先行一步,我有点事情,处理完后我自会与你会合。”
苏二见她神色不对,只好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转身离去。
混在人群中的颜逊看着那两人在官差的扣押下向刑场走去。两人颈上带着沉重的枷锁,脚上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锁链,穿着囚服,蓬头垢面,低垂着头,接受着围观者的唾骂与鄙夷,人群中不时还有人向他们扔着臭鸡蛋,烂菜叶,伴随着一声声咒骂与欢呼,那张李氏似乎还有些疯疯癫癫地大笑大哭,嘴里不住地喃喃着些什么……
她看着这一切虽觉得他们罪有应得,却仍忍不住软了心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淡扫一眼正欲转身离去之时,颜逊却瞥到了两位老人,那老人双目含着泪,鬓发斑白,一路跟随着人群远远地看着路中受尽万人唾弃的囚犯……
她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他们两个作奸犯科者尚不论,那他们的爹娘呢?他们是否知晓,是痛苦亦或是怨恨?
没过多久,众人便都到了刑场,那两人被送上了断头台,斩立决令一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两束血柱喷到了刽子手的脸上。刽子手只是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也不管那地上滚的远远的两颗人头,见此场景,在颜逊身边之人有人兴奋得欢呼,有人一边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一边教育道,以后可千万别学这些狼心狗肺,不知羞耻之徒。
颜逊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方才的老人,其中的老妇人在头颅被斩下的那一刻,痛苦地哭倒在地,身旁的老伯一边搀扶着自己的老伴,一边用袖子抹泪。当围观人群渐渐散去,那两位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颗被提起的血淋淋的人头。只见他们上前了一步,对着收人头的官差说了几句话,却被官差不耐烦地推开了手,那官差理也没理他们,便拿起人头回去复命去了。
颜逊正欲上前,不料却被身旁之人扯住了袖子,转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怎么在这?何时来的?
晏陌归对她摇了摇头,低头朝她说了句:“身为仵作,我想你也不是不知大奸大恶之人是没有资格保留全尸的。为了那两个杀人凶手触犯碧晏朝的法令,孰轻孰重?”
颜逊垂头不语,她自是晓得,可知道与做到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她狠不下心让两位垂垂老矣的老人在遭受丧子之痛后连他们的全尸都无法得到……
晏陌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话中带了些无奈:“心软与心善往往只有一字之差……你与我来。”
颜逊呆呆地看着他拉着她的手,他要带她去哪儿?
不一会,晏陌归就为她揭晓了谜底。
他们来到了两位老人的家,只见房子颇为齐整,不似穷苦之人所住。那两位老人回到家后打扮了一番后,一位装作瞎子,一位装作瘸子,兵分两头,去沿街乞讨,而左右邻居也早知这两人的模样,连鄙夷都懒得,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活儿。
颜逊震惊地看着一切,怎么会?他们看上去如此慈眉善目,怎么会是个扮怜的骗子呢?!
晏陌归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邻居那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大哥大姐,打扰,那两位老人明明好似没有什么缺陷,为何要扮成如此模样呢?”
那中年男人倒是一副憨厚模样,本欲像他们说明,但旁边的妇人见他俩生得一副好容貌,又身着锦服,便知这应不是普通人家,抢着解释道:“那两人是我们柳街巷有名的拐子,专门扮作各种可怜样博得些或不知情或是外地之人获取钱财和吃食,我们街坊邻居都心知肚明。”
“那他们家很穷么?”
“穷?哼——”那妇人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家若是穷,我们这些人都要去逃难了。他们家闺女出嫁给那张秀才时不知坑了那傻子多少钱,每日每日地从人家家里掏钱补贴自家……唉,也是作孽,你说这同父异母的兄妹,咋能就……”
晏陌归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与男人道:“这老夫妇俩看着着实可怜,望大哥大姐还能平日里照顾则个。”
那男人本想推辞,一旁的妇人却眼勾勾地看着那一锭银子,抢先夺过,一边说着:“那是必然的,虽说他们不地道,但终归是个可怜之人,我们也不会为难与他们……这位公子真是个好心肠,祝您和夫人和和美美,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晏陌归听言转头看了颜逊一眼,挑眉一笑,谢道:“承您吉言,告辞。”
离开时他们还听到那男人责问自家婆娘为何收钱,两人还拌着嘴……颜逊默默地垂下了眸,她终归是心太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