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照在沙漠上,整个沙漠就如果一片洁白的雪地。没人能在这里留下永恒的足迹,因为这片沙漠是没有永恒的。
月光越发地惨白,照在林骄的脸上,他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李君然的汗血宝马果然神骏非凡,并不需要林骄如何催促,它便自然而然地撒开四蹄,如飞般地奔驰。谢凊他们花了一天一夜才跑到卫青庙,而汗血宝马只需半天便可到达卫青庙,按现在的速度,在午夜便可到达了。
此时朗月初升,微风徐徐,放眼观望整个沙漠,亦是一番奇丽的景象。可惜林骄哪有心情观赏。霍雍对他早成的伤害远比他想象的厉害,如今当他体内真气流转到受伤的腿时,便骞滞不能运行了。虽然杨瑜已经为他治疗了腿伤,可是如今还是能感到一阵阵彻骨的痛,恒山派的内功倒也真是厉害。
林骄念及石莲、黄蝉,心下更是焦急,希望他们此时还未遭到叶文士的毒手。他潜伏在他们中,无非是要探知宝藏的秘密,可是黄蝉的病使她根本记不得任何秘密,而石莲知道的也未必比他多,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潜伏在他们当中呢?
林骄想了又想,当真是要想破头了,叶文士为什么还要留在他们身边的?林骄忽然想到:难道石莲还有知道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们?多半如此。他本身也并非是多疑之人,只是这短时间来累经变故,他那根原本松弛的神经此刻已经绷得过于紧张了。
但是他的心中对石莲却没有恨意,对那样仙子一样的女子,他怎能有半分恨意,只要黄蝉能够毫发无损地回到他身边,他宁愿抛下所有带着黄蝉远离这个是非的大漠,甚至卑鄙的霍雍的一剑之仇他也可以忘记。
想到了石莲,他心中对黄蝉的牵挂便减了几分,他相信,石莲虽然没有对他们说出全部的实话,但她对黄蝉的爱护是发自内心的,她一定会全力保护黄蝉。有她这位蜀山派的仙子护驾,黄蝉怎会有事?
可是又想到叶文士的本事,至少也是与石莲旗鼓相当的,想到李君然说九曜二十八宿的首领足以和莫凝尘、卓病魂鼎足而立,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应该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孩吧。林骄也只能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
林骄正自胡思乱想,前方远处山坡上一声呼哨,竟有一波马贼出现。马贼群发出呼哨声,挥舞着腰刀纵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林骄一看,竟有四十人之众,看来还只是马贼的先头部队。
林骄暗暗心惊,竟在这里遇到了伏兵。偏生他又是身上有伤,如何敌得过这群马贼?只得改变前进的方向,迂回赶往卫青庙了。
此时他有心要夹马腹催马疾行,那条伤腿却也使不上丝毫的力气。幸好这匹汗血宝马极通人性,知道主人情急,自动地也加速奔跑。
马贼的呼啸声越来越兴奋,竟是争先恐后地冲下来。
林骄抽出腰里的柳剑,心道:既然你们要死,我何不就成全你们。有了这样必死的决心,反倒把马速减慢了。
冲在最前的两个马贼用匈奴语喊道:“抢了他的宝马献给大当家的,多换点酒肉哦。”其他马贼也是一阵附和。
林骄心道:原来是出来打秋风的马贼。
林骄虽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可是大致的方向还是向着马贼去的,于是与马贼越来越近。
这时马贼用匈奴语喊道:“小子把马留下,饶你不死。”见林骄不语,又用汉语道:“小伙子,把马留下,我们不要你的命。”林骄却哪里理他们。
林骄纵马沿着山坡下的路径狂驰,马贼也都到了山下,在后面紧紧追赶。却不知,这批汗血宝马虽然神骏,可是一直留在李君然身边。这些年西凉因为实现了统一,战事也不那么频繁了,李君然虽也骑着它征战,却极少到沙漠中来,这匹宝马在沙漠上驰骋的速度,自然远不及在土地上的速度。而林骄虽然武艺卓绝,可却是不惯马战的,他的柳剑更不适合马上作战。何况他腿上受了重伤,全身真气的流转都受到了阻碍,此时的功力便连平时的三成也不到。
此消彼长,众马贼都是常年驰骋在沙漠的,他们也都是骑在马背上活着的人。
幸而汗血宝马非同凡响,努力疾行,林骄与众马贼之间的距离才没有被缩近。
背后马贼狂喝道:“小子快停下,再不停下老子就放箭了,要了你的小命可没人埋你。”这句话却是汉人山贼说的“管杀不管埋”。其实他们不放箭,只是怕伤到宝马而已,哪里是真的在乎林骄的性命。
林骄哪会听他们的,只是不断催马前行,他发现当他将手掌按在马颈上时,体内的真气自然而然地流入汗血宝马体内,奔驰了几个时辰的汗血马本已有些疲倦,得到这股清凉的真气,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体力,加速将后面的追兵拉开了一大截。若按人体的穴位来说,此处正是大椎穴,他不明马的穴位,却不知这是什么穴位。
此法虽然拉开了与马贼的距离,可是时间一长,林骄也支持不住了。只得将手移开,这时马速便又渐渐地慢了下来。不料马贼的马速虽然没有他快,可是耐力却比他强多了。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贼又追了上来,不过这次却不是四十多个马贼,而只有七个了。
林骄心中一阵狂喜,四十几个马贼对付不了,要对付这七个倒是全不费吹灰之力。原来马贼的马速也有快有慢,这几个马速快的便先追上来抢功了。他们远远望见林骄的马极为神骏,想到林骄也是个练家子,却绝想不到会是个绝世的高手。
七个马贼欢呼着赶了上来。原来马贼中有个规矩,武功高者可优先选择马匹。对于马贼来说,马就是他们的生命,所以在马贼中,马越快的,武功越是高。
林骄的手已放在腰间,准备抽出柳剑,脑海中灵光闪过:这几个马贼是杀不得的,若是杀了他们,后面的马贼见了,必定要通知大队马贼,惊动了大队马贼,后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心念及此,也就不再想着如何杀人了。
此事虽然小,却是林骄成长的一个重要转折。其实林骄的武功已经是当世屈指可数的了,他之所以败给霍雍,并不是武功弱于霍雍,而是他缺少临战的经验。
从武功上来说,林骄的武功并不是魔功那类杀人的武功,而是连剑魔莫凝尘都学不会的《洞玄经》上的玄之又玄的正宗武功。通常至高的武功都会对人的性情、气质产生巨大的作用,《洞玄经》出自蜀山中,是道家前辈智慧的结晶,所以林骄的性格中颇有几分冲淡之气,而外人看来则是几分懒散和落拓。
如今林骄大改以往随和的性情,竟肯动气脑子想这些事情来。须知,无论求佛求道,抑或其他,追求的总是出世的至高智慧,而非俗世的聪明。而今林骄在此境遇,也不得不使些小聪明。
这时林骄故意放缓了马速,果然七个马贼欢呼着赶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马贼大骂道:“小子,这回要了你的命。”挥舞腰刀向林骄后颈劈来。
待得马贼的马前腿追及林骄的马后腿时,林骄回身斜睨,右手化指为剑,剑气正削在马蹄关节处,那马吃痛,将马贼掀翻了下来。后面的马贼看来,只是看见林骄伏在马背上,自己人忽然马失前蹄。其实不止他们被蒙在鼓里,即使是那摔倒的马贼,也是不明就里。
第一个马贼摔倒,第二个马贼也跟上来,哈哈大笑,只道是天教他成此大功,拍马赶到林骄背后,举刀正要劈下来时,却也被林骄用同样的手法弄了个马失前蹄。
如此四回,七个马贼勒住马,相顾失色。一个马贼道:“这个小子会妖法么?为什么一到他跟前马就莫名其妙地摔倒了?”一听到“妖法”二字,其他的马贼也都心怯了。而此时林骄已纵马去远了,七个马贼会同其他的伙伴,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其他马贼也想林骄必定会妖法,全都不敢再追了。
其实林骄这招是极好真气的,他本身受了内伤,真元受损,又为宝马输入真气,再经这几番折腾,他的真气已是将近枯竭了,只消再上来三两个马贼,林骄这招便也用不下去了,偏偏这些马贼已经怕了,不敢再来。
折腾了一夜,东方已经发白,林骄总算走出了沙漠,逃离了危险地带。这一路曲折迂回,多走了不少冤枉路,如今再东北方向走小半个时辰便可到卫青庙了。
这时,一大队骑兵向南方飞驰而去,足有一百五十余骑。
林骄心中暗暗觉得不妥,这塞外何来的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兵,他们虽穿着盔甲,却不带着徽号,显然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来这里这行什么任务?十之**是与宝藏有关的。他想起杨瑜和李君然的对话,幽燕的长孙慕和李崆仑都对宝藏志在必得,这对骑兵不是幽燕军便是晋军。
林骄心中暗暗祈祷:但愿石莲和黄蝉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