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骄沐着晨曦,放轻了马蹄,慢慢向卫青庙靠近。这个时候黄蝉应该还在休息,她本就是贪睡的。想起她睡着时的娇憨神态,心中格外甜蜜。
石莲呢?是否早已经听到了他的马蹄声?
透过残垣的缺角,看不到庙里有人,林骄心中一凉,却还是抱着虚幻的希望走进了庙中。
果然庙中的情境如他所想的,原本立在庙中心的鼎已经被掀翻了,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打斗。地上的一角碎衣吸引了林骄的眼球,这白色的衣角定然是石莲的无疑。
林骄心中的愧疚与怒火同时开始蔓延,一股奇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攒动,令他骨骼中发出“咯咯”的声响。林骄仰天狂吼一声,积聚在丹田、膻中与喉咙间强烈的怨气化作一道长虹直冲霄汉。这一声震得庙上的尘土纷纷坠落,连那口残破的鼎也发出“嗡嗡”的共鸣。
林骄疯狂般的冲到卫青庙门前,大喊着黄蝉与石莲的名字。一个奇怪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天仙般的女子了。
这时一个清凉的声音缓缓飘下:“叶文士说的没错,也许你的命运真的因为魔功而改变。”这声音真如一汪清泉泼在林骄的头上,使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只见正石莲坐在庙顶上,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林骄一见大喜,飞身跃上庙顶,一下将她抱在怀中,身体激动地不住的颤抖。
石莲故作委屈地笑道:“你刚才为什么先喊蝉儿后喊我呢?”
这下似乎提醒了林骄,忙问道:“蝉儿呢?蝉儿去了哪里?”
石莲做出一个生气的表情,道:“你的蝉儿被坏人抓走了,你还不去救她么?咦?你的腿上不是有伤么?是怎么一下跳上来的。”她如此一提醒,林骄才觉出腿上剧痛无比。
石莲在他腿上一摸,花容失色道:“是谁竟能把你伤成这样?”
石莲扶着林骄回到地面上,叫他做好,又为他上了蜀山派上等的治伤灵药,这药自然比杨瑜的药更强百倍。石莲一边为他敷药,一边问他受伤的情形,林骄将断谷恶斗衡山掌门霍雍、勇救杨瑜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此时他心情极好,知道石莲没事,叶文士也并无恶意,那黄蝉自然也是安全的。
石莲见他油嘴滑舌,自己的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对林骄说道:“当日他们在卫青庙等候你回来,却遭到一群人袭击,其中两个还是顶尖的高手,我被他们围在垓心,又要护着蝉儿,自然不免分神。那两个高手都是用剑的好手,我一不留神便被他们斩下一片衣袂。不过幸好他们当时并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只是希望将我们擒住。
“正在危急的时刻,叶文士忽然跳起来,重伤了其中一名高手。我也才知道这些日子来他是在装病。我们虽然打到一名高手,可是另一名高手和他的手下人的配合地十分好,他们的进攻仍然很犀利,叶文士见敌不过他们,于是发了信号弹召来了他的同伴。”
林骄这时才想起李君然所说的九曜二十八宿,忙问道:“他的同伴是不是九曜二十八宿?”
石莲惊讶地望着他,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组织十分神秘,我们蜀山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查到他们的。”
林骄将李君然的消息和杨瑜的分析都告诉了她。石莲嘻嘻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关心你的蝉儿。”
林骄点点头,痛快地承认了。
石莲心中一阵怅然,便连林骄也看出来了。心中暗道:难道这位仙子对我动了凡心么?对于感情,他向来是极坦荡的,全没有一点惺惺作态。只是对石莲这位出世的仙子来说,他始终保持这几分敬意,不似对待黄蝉一般。
石莲听了杨瑜的分析,点头道:“袭击我们的人似乎就是长白派的人。”
林骄道:“你是说是长孙慕的人。”
石莲点点头。
林骄顿感头大,如今这里的形势实在太过复杂了,晋侯李崆仑的人、幽燕王长孙慕的人、九曜二十八宿,还有蠢蠢欲动的韩瑆昰,这几股力量就足以把塞外夷为平地了,而在冥冥中他感到,一定还有其他的力量也在伺机而动。
石莲摇摇他,娇嗔道:“你在想什么?”
林骄沮丧地摇摇头道:“没什么。”
石莲道:“可是杨公他没有算到一件事。”
林骄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事?”他倒真想知道这位神机妙算的豪杰卷中第一的人物会算错什么事情。
石莲道:“他并不了解九曜二十八宿的人。”
这话更令林骄感到奇怪,道:“难道你了解么?”
石莲点点头,道:“我见过他们的首领日曜了,他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可惜杨公只知道死忠徐祭,否则他一定会很想知道日曜是个怎样的人。”
林骄心头涌上一股怪怪的感觉,忽然问道:“蝉儿呢?”
石莲一怔,道:“蝉儿跟日曜在一起,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林骄缓缓站起身,用那条未受伤的腿勉强支持着,冷冷地说道:“石姑娘,我想现在就去见蝉儿。”
石莲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用这么冰冷的声音说话。
石莲对他态度的改变,令他感到有些不安,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位不染世尘的仙子么?
很多时候,林骄都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片沙漠,虽然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许多年。
石莲带着他向北行了数里,两人一路上一言不发,冥冥中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当他们越是沉默时,那种距离感便越强烈,而因沉默产生的压力,也成了他们心上的一块大石。
两人在一个沙丘群中转了几圈,柳暗花明处一出庄园出现在眼前。
石莲道:“就是这里了。”林骄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这庄园虽然不小,却只有正中一个主厅和几个偏房,显得有些空荡,显然在建这个庄园的时候主人就知道不会在这里长住。但是奇花异草却是种了许多,满园充满了香气,彩蝶翩跹,倒给人以出世之感。
遥遥的,传来阵阵笑声。林骄心神一荡,这笑声让他想起幼年时,他在采花瓣,黄蝉在他身边扑彩蝶,那神情像极了一只睡醒的小猫。她只顾着空中的彩蝶,脚下却不注意,跌痛了,却仍是笑。
林骄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黄蝉没事。
两人沿着花径绕道主屋后面,却见黄蝉正和一个苍颜老人在嬉戏,黄蝉显然极喜欢那老人,绕着老人捕捉围在他身边的蝴蝶。
黄蝉远远望见林骄,居然高兴地跳了起来,招手道:“林骄林骄,快过来。”
林骄心中一阵狂喜,她居然还能记得我!
林骄飞快地跑到黄蝉身边,先向那老人深施一礼,这时黄蝉扑到他身上,美目中流出两行清泪,道:“林骄林骄,你能回来真好……”后面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只余下她激动的抽泣声。
这时老人已经笑着离开了。
林骄见四下无人,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道:“蝉儿,我回来了,以后我都留在你身边,不离开你。”他想起在在沙漠中寻找卓病魂的艰辛,想起深夜遇上金龙风的惊险,想起恶斗霍雍的九死一生,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他马上就带着黄蝉去找杨瑜,一起去中原寻找怪神医钟泗,让他为黄蝉医好病,然后他们就一起隐居,不再管这纷乱的世事。
他凝望着黄蝉的秀脸,心中一阵阵感动。他已离开了十几天,石莲是用什么方法让她能记得自己的?
黄蝉此时也已从初见他时的激动中恢复了理智,连忙离开他怀里,想起刚才不顾一切的拥抱,羞得满面通红。
林骄向四下张望了一下,她也随着林骄的目光四下望去,见没有别人,砰砰的心跳才平息下去,脸上的红晕也渐渐退下来。
林骄拉着她做到花径旁的石椅上,轻声问道:“蝉儿,我离开了十几天你都还能记得我?”
黄蝉轻轻地点点头。
林骄轻笑道:“是那位老爷爷医好了你的病么?”
黄蝉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画轴,展开了,原来竟是林骄在风沙中洒下花瓣的画面。这画画得惟妙惟肖,连林骄自己都觉得是自己被收进了这画中。
黄蝉看看他,再看看画轴,眼睛仿佛在说,你和画里的人真像。黄蝉道:“老爷爷天天给我讲你的故事,他说你虽然年轻,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大英雄,你去救另外一个大英雄了,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也许会更久,但是你一定会回来的。”她一面说,一面怜爱地抚摸着林骄疲倦风霜的脸。
林骄从她手中接过画轴,仔细地看着画中的自己,如此的妙笔丹青,实在不能不令人心折。
林骄将画轴再打开些,原来这画轴中还有一幅画。
黄蝉笑道:“老爷爷说那个是我爹爹,你和我爹爹都是我不能忘记的人。”
林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的这些画是在何时画的?他为什么这么好心?
其实林骄本不是多心的人,可是石莲的剧变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接受,石莲和叶文士不是生死对头么?为什么蜀山派的弟子肯和这邪门歪道打交道?
为什么九曜二十八宿是邪门歪道?是了,是杨瑜说的,他们是抢夺宝藏的一支神秘力量。
难道他们收留黄蝉只是为了拉拢我,得到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