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骄在马贼窝里大败晋侯之使霍雍,震惊了整个塞外。原本以霍雍的本事,初入塞外时便被认为是继莫凝尘和卓病魂之后的汉人第三高手,这当然也得益于他恒山派掌门的身份。
霍雍败给一个毛头小子,这个消息虽然惊人,却是无人不相信的。因为这话是一大群马贼说出来的,霍雍是败在他们眼前的,这一败是毫无争议的。
塞外最大的两个马贼集团首领一起为林骄摆下酒宴,这样的殊荣除了霍雍也便只有他了,只是霍雍虽有本身的名望,却也是挟着晋侯李崆仑的威势,而林骄则是彻底让这些马贼折服了。
酒席间,两个马贼首领对林骄极尽奉承,因为他们不希望在出现一个莫凝尘或者浪逐尘,能够化敌为友当然是最好的。林骄内心里虽对马贼有说不出的厌恶,可是当此情形下,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酒至酣处,金龙风无疑透露了韩炀要对付李君然的事,林骄虽不知道韩炀是何许人也,但从马贼头子的口气中可知,李君然此去多半是凶多吉少的,想到他慷慨赠马之谊,如何能袖手旁观?
与两拨马贼挥别后,林骄、黄蝉、石莲三人南行到了荒原一带,林骄说出要去西凉相助李君然的事,石莲却要留在此间追寻黑山教宝藏的下落,两人四目相望,各有不舍之情,然而彼此间却没有丝毫留恋,他们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天了。
黄蝉最终决定跟随林骄去西面的凉州,对她来说,这样也比较安全。
林骄与黄蝉共乘着李君然所赠的汗血宝马向西驰去,到了东镇,正逢着刘慕发兵援助李君然,他两人固然不认识,可是李君然的宝马却是无人不识。刘慕与林骄叙谈一番后,知道是友非敌,当然十分高兴,两人一见如故,更加无事不谈。刘慕将从凉州获得的新情报告诉林骄,听到李君然打了大胜仗,当然更是喜不自胜。
一路无话不谈,到了凉州。
刘慕大军的到来,给凉州城军民带来了极大的鼓舞,他们原本担心五镇军队人多势众,看到刘慕带着大队盔明甲亮的雄兵入城,他们也在没有什么顾虑了。
次日清晨,刘慕、李君然与众多将领一同商议军事,决定由李君然领着三千士兵攻打韩炆、韩烽的大寨。刘慕亲率一万军士押后策应,杨瑜与吴珈、何昉、费晖三将作为客卿,不直接参与战斗。
众人正商量如何进攻之时,小校来报:“韩炆、韩烽领军前来攻城。”
李君然冷笑道:“我们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倒先来打我们了。”问那小校道,“带了多少人马?”
小校道:“大约三万人。”
李君然与刘慕相顾失色,想不到他们竟这么快就聚集了大军。两人引着部下众将火速赶往西门。
果然黑云一片都是西面五镇的军队。打头阵的是韩炀的军队,五镇之中以韩炀的西海军居首,如今他们的首领被困在城中,自然是格外焦急,攻势也格外凶猛。城上城下箭矢如雨,不多时,双方便互有损伤。西海军是西凉军各镇中最擅长骑射的,守城军虽占有地利之便,却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幸而凉州城池高固,绝不是这么容易便会被攻破的。
刘慕悄声问李君然道:“是否要出城迎敌?”
李君然望着敌军的攻势,道:“敌军士气正盛,我们且避一避锋芒吧。”
两军在城墙便进行了殊死的拼杀,幸而凉州军大多是马军,长于野战交兵,攻城却是其短。西海军攻了足有一个时辰,死伤了上千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登上城墙。云梯、冲车也损毁无数。
李君然道:“时机差不多到了。”刘慕也表示同意。然而正在此时,敌军后阵却忽然鸣金收兵,西海军如潮水般退去,这时又有一支军队冲上来,却是韩焚的泉吉军。
刘慕皱着眉头道:“看来敌人是要用车轮战。”
泉吉军攻了一个时辰,也是无功而返,接下来冲上来的又是韩焕的江河军。这三支军队的主将都被困在城中,都格外想要攻破凉州城,营救出主将。
泉吉军再攻,守城军士便显出疲态了,这次敌人的进攻效果明显强于前两次。若是照这样日夜不停地攻下去,纵然他们可以不断换军士守城,城墙也必定要被攻破,那时便不易受了。
李君然道:“大哥,我昨夜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刘慕道:“你是说要领一支军马出城,在西南方向依山扎寨,与凉州城成掎角之势?”
李君然道:“是啊,大哥,为什么不行呢?”
刘慕叹道:“此计的确不错,可是我实在摸不透胡戡和塔木奇的心思,如果他们忽然倒戈,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李君然道:“当时我只有千余人在城中,他们都没有做什么,何况现在城中驻有大军?”
刘慕只是摇头,连声说不妥。李君然也只得无耐了。
果如李君然所料,韩炆、韩烽将军队分作五支,一支队伍攻城时,另遣两只在左右扈从,以防城中的军队从其他的门出来偷袭。
攻到黄昏时,西面城墙便有了缺口,攻城专向缺口进攻,缺口越来越大,不少攻城军以能从缺口中登城了,只是都被守城军杀了回去。
如此自夜达旦,竟攻了整整一天一夜。
刘慕、李君然在城上指挥,一日夜未曾合眼,敌军五军交替进攻,反倒成了以逸待劳,反客为主了。见形势如此危急,二人更是一刻不敢出城了。
到了第二日中午,敌人的攻势仍然凶猛,李君然站在城上,极目一望,见遥远处敌人的后方竟然尘头大起,李君然骇然道:“难道是西北方向韩炽的酒泉军和韩颎的旱峡军到了?”
刘慕也望去,见不是两支人马,竟是三支队伍,一面大旗上绣着一个“凌”,两人相顾失色,凌朝儒居然站在“九韩”的一边。他们知道凌朝儒向来儒弱,此次多半也是被逼迫的,可是他的人马终究是来帮助敌人的。
过了半个时辰,敌阵中又下令鸣金收兵。敌军的本阵向凉州城方向推进,只见四匹马从门旗下连辔而出,正是老四韩炽、老五韩颎和老七韩炆、老十一韩烽。
韩炆挥鞭指着城上道:“刘慕、李君然两个逆贼,还不束手就擒么?”
李君然心知此时城上的军士都已是疲惫不堪了,须要找些法子刺激他们一下。于是大喝道:“韩炆、韩烽你们两个逆贼,屠杀凉州城的无辜百姓,还不下马负荆,向城中百姓谢罪。”此话果然见效,那日满地死尸的景象凉州城上的军民如何能忘?此言一出,城上的守军尽皆怒目而视,有的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老四韩炽跃马来到城下,在“九韩”中,他算是最足智多谋的了。韩炽道:“大哥,十三,大家一场兄弟,都不过因为一场误会,何必要如此大开杀戒呢?你们放出二哥他们,我们撤走大军,岂不是好?同是凉州臣民,何苦自相残杀?”
刘慕、李君然相视一眼,想不到他会出来做和事佬,如今城上守卫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刘慕道:“老四,多谢你的好意,可否容我和十三商量一下?”
韩炽大笑道:“当然好了,请大哥在明天日出前给我答复。”说罢,跃马退回本阵,下令一声“撤”,数万大军如潮水般退去。
“四韩”并辔而行,韩烽道:“四哥,眼看城就要被攻破了,你干嘛要退兵呢?”
韩炽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要议和么?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俩了。”
韩炆在一旁赞道:“我就知道二哥另有良策。”
韩烽等他一眼,嫌他多话,道:“你既然知道,那你说说四哥是什么计策?”
韩炆嘿嘿一笑道:“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成四哥了么?”
韩炽沉下脸来,正色道:“你们连续攻城一天一夜,刘慕和李君然在城上督军也已整整一天一夜,此时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韩炆、韩烽不约而同道:“休息。”
韩炽露出一个阴险无比的笑容:“你们有没有试过,在疲惫已极的情况下休息,休息到一半的时候又被人吵醒?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
韩炆道:“那种感觉一定是头都要痛死了。”
韩烽道:“谁要是敢在那个时候吵醒我,我一定一剑削了他的脑袋。”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颎道:“现在你们明白四哥的意思了吧?”
韩炆、韩烽相视大笑,齐声赞道:“四哥果然神机妙算!”
韩炽道:“传下令去,龙门军、江河军、泉吉军随时准备开战,其他各军休息。”
韩炆道:“四哥,咱们什么时候攻城?”
韩炽望望天上,道:“在黄昏前后开始攻城。”
想到韩炽的神机妙算,其他诸人也都安心了。
众军帐中,“四韩”大排筵宴,仿佛已是在提前庆祝胜利了。
席间,韩炆忽然问道:“四哥,凌朝儒为什么没有来?”
韩炽冷笑道:“听说那个小子又生病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我派人去找他,他便说派一万兵马前来助阵,他自己身子不舒服,不能出征。这个痨病鬼,我们不用收拾他他自己也就把自己解决了。”四韩同时大笑起来,在他们眼中,这个懦弱的汉族将领简直如同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