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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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正三十一年,整个东陵朝的商人因商税而躁动,京城之中,则因为大位之事,很不安定。

  女帝今年已有五十四岁,算不上老迈,却也不是青壮了。膝下众位皇女成年的越来越多,偏偏却一直尚未确立皇太女,大臣们上书数次,皆被女帝驳回,有一次更是在朝会上大发雷霆,质问大臣们是不是准备逼宫。

  那日罢了朝会,随即圣令从宫中颁出,几名提议立太女最积极的官员直接被免职,余者被罚俸、被斥责的也有。连带着,被拥立皇太女呼声最高的嫡长女楚王、皇次女宁王也被下旨申饬一番。

  经此一事,朝中不再有人当面提起此事,私底下却暗潮涌动。然而,女帝年事已高,却不老眼昏花,又有一批人触怒了陛下,罢职的罢职,远贬的远贬,京城中一些重要的官职也被空了出来。

  此事傅瑾在信中隐晦地提了下,安汀原本觉得与她关系不大,谁知,四月初,圣旨到了宜州府,旨意上命安汀即日收拾行装回京接任顺天府尹一职,至于宜州知府的职位,由本府原同知宁矩接任。

  宣旨的礼部官员宣读完旨意,满脸带着恭维的笑容,将明黄色的圣旨递给安汀,边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安汀接过旨意,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下官送的都是喜事,怎么会辛苦呢。”礼部官员拱了拱手,笑道,“大人此次回京任职,听说还是陛下钦点的,圣眷隆盛,真是让人艳羡啊。”

  “哪里哪里……”接到这个圣旨,安汀心里百感交集,略和礼部官员寒暄了两句,对方极有颜色地提出要回驿站休息。

  送走礼部官员,安汀顿时迎来了整个府衙上下属官们的祝贺。同样是知府,顺天府尹和普通的知府差别可是太大了,比起在外地做知府,官职高了一品,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顺天府尹掌管京城内的政务治安,又能直接面圣,可谓是一等一的要职。能被提到这个位子上,可不是一般得升职就算的。

  消息传到了后院,安翊得知能回京城,忍不住乐得跳了起来。

  她自出生之后,记忆之中只有四五岁时在京城呆的几个月,又逢过年时分,好吃的好玩的,全家齐聚热热闹闹,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很向往,因此,头一件事就是在屋子里转悠,要把什么带走,还盘算着要给宜州城的小伙伴们送什么分别礼物,只是,到了晚上又忧郁起来,不舍得和小伙伴们分别。

  想来想去,她想出一个好点子,跑去找安汀,眨巴着眼睛卖萌说:“娘亲,咱们能不能把侯旭、宁溪……”她板着手指头一口气数了好多人,连府衙门口养的小黄猫也带上了,“把她们也带去京城啊?”

  安翊本身长得好,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人,神情也是萌萌的,安汀忍不住捏上她的脸,她也乖乖地不抵抗。难得见她这样,安汀都不忍心拒绝她了,只好说:“你先问问你的小伙伴,再去问问她们的父母,看她们舍不舍得分开,再说吧。”

  闻言,安翊踟蹰了起来,想了想便摇头作罢,沮丧地说:“我不舍得离开娘亲和爹爹,她们肯定也是一样的。”

  但是,道别总还是要有的,她搜罗了许多好东西,出门去找小伙伴们。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安汀和傅景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安翊忙得不可开交,她人虽小,交友却广泛,一连几天白日里都不见人影。

  屈指一算,安汀到宜州任职已经六年有余,府衙后院里随着她的喜好添置了不少东西,特别喜欢的收拾带回京,剩下的笔墨纸砚、古玩赏瓶等等就散给府衙的小吏们,那头的傅景也将用不着的布匹等等送了人,都是好东西,赏人丝毫不寒酸。

  安汀又特意备了礼物,送给宁矩和侯昆两人,三人共事了多年,相处算得上融洽,如今就要分开,就连宁矩的棺材板脸都让她生出几分不舍。侯昆倒是笑道:“主官到了京城之后,切莫忘了我等,若日后能在京城见面,可千万不要认不出来。”

  宁矩板着脸训斥了侯昆一番,随即严肃地对安汀道:“大人放心,先前规划的各种事务我与候同知会照旧施行,于民有利之事,绝不会朝令夕改。”

  安汀汗颜,到了这个时候宁矩还不忘公事,不过,她这么一说,倒让安汀放心了许多。人走茶凉,她对这句话可是了解颇深。

  除此之外就是被她劝着留下的王荀,书院建成才没几年,转眼她就要调任了,没有看到多少成果,确实有几分遗憾。

  见安汀提着礼物来见她,王荀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笑道:“听闻云泽小友离任,想必行李太多不好搬运,不若把家中字画留给我,也免得路途上被磋磨了。”她手中这把折扇本来是安汀自用的,被王荀看到之后,和安汀玩了两局棋赢走了,如今又瞄上了其他的。

  抵不过王荀的口舌之功,安汀书房里的朝露兰芷图,没暖热又离了手。

  那是安汀在空间的一处山谷里看到的一丛荷瓣春兰。正绽放,青碧的叶茎中抽出了两根花梗,各开了三朵花,花瓣圆润柔和,颜色洁白中泛出青绿,在飞花溅玉般的潺潺流水映衬下,更显出几分出尘之意。

  此景被画到画作上,整幅画不似寒梅图一般流露出寂寥之意,寥寥几笔,却勾勒出苍山春意,春兰摇曳的灵动气息,也是难得的一副精品。

  饶是如此,王荀还颇有几分遗憾,没能早点儿收到消息,晚了一步就少了不少收藏。安汀哭笑不得,没见她对离任有几分看法,反倒为了几幅画遗憾……

  不过,这个时空车马通行不便,一旦远走他乡,数年不见也是常事,想来王荀早已习惯了这些,而接任的知府是宁矩而非他人,都是相熟的人,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况且,教化一事,无论是谁当主官都是重视的。

  南家等人消息灵通,也来请安汀赴宴,安汀拒绝了,只说了句“先前的话依然作数”,徐琳亦有几分不舍,就算安汀没有给她什么优待,毕竟任职的是曾经的旧友,心里底气十足,现在换成了黑脸宁矩,日后怕是要绷紧神经了。

  一概琐事处理完毕,和府衙的诸位上下属官吃了顿送行的宴席,安汀一家启程,轻车简装,准备返回京城。

  城中百姓听闻知府大人要走,当日清晨起就成群结队聚集在城门口候着,场面着实让安汀感动非常。她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来为她送行,还有不少人拿着自家做的干粮、肉食硬是让她收下路上用,最后,安汀不得不又多加了一辆马车装百姓们送的礼物。

  回京依然是通过运河,码头的挑夫们自告奋勇地将行李挑上了船,在付钱之前都悄然无声地汇入人群中,让拿着银钱的流光等人无法可想。

  顺着水路,一路向北,逆水行舟毕竟缓慢,到了奉京之后换成车马,一个半月之后,安汀等人终于踏上了京城的地面。

  此时已是五月底,再次回到京城的宅子里,当年在垂花门边还是小小一丛的蔷薇藤,如今已经爬得颇高,枝条上朵朵轻红色的重瓣蔷薇开得格外繁盛,其他花木也与当年相比茂盛了许多。

  家中的下人们在圣意出京就得到了消息,早早准备好了,随着车马停在安宅门口,从管家白果到下人都在门口迎着,等安汀和傅景三人回到了正院,热水也都备好了。

  好好地洗了个澡,见天色尚早,安汀先进宫见了女帝。

  当年在宜州见面时,女帝保养得极好,四五十岁的年龄看上去如同三十多岁一般,如今再看,或许是近年来劳心太甚,女帝能看出来衰老了许多,比两年前南巡时更显了几分老态,毕竟年龄不饶人,安汀心算了下,女帝也快到耳顺之年了。

  女帝勉励了安汀一番,又道:“自你们离京以来,永乐担心不已,既然回了京,就去国公府见见她们,让长辈见见。”

  这话说得亲情味十足,安汀带着笑应了声是。

  等到出宫之后,安汀果然带着傅景、安翊三人一同去了国公府。

  永乐宫主和傅瑾一家早在大堂里候着,看到傅景和安翊进来,永乐宫主拿手帕拭泪,一副想念得不行的神色,不等几人见礼,就连道快起快起,伸手让傅景和安翊过去让她瞧瞧。

  永乐宫主是女帝的兄长,已经是耳顺之年的年纪,头发却不显花白,脸上皱纹也不多,与女帝相比,反而更像是女帝的弟弟。虽说安汀不在京城多年,可安宅用灵气十足的井水灌溉种出来的蔬果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国公府里送,积年下来,百病不沾不说,老得也缓慢。

  安汀含笑站在一旁,看他们亲亲热热地叙旧。安翊明明是女孩子,却极为擅长撒娇,一头扎进永乐宫主的怀里,满口的“外公我好想你,外公我梦见过你好多次”,甜腻得让安汀直想搓胳膊,并开始反省是不是她教育失败了,可永乐宫主却十分吃这一套,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吩咐下人上茶点上水果。

  她站在这边深思未来的教育路线,冷不防傅瑾对她发话,傅瑾问:“云泽,一去宜州多年,棋艺没有落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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