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玉?”姜小鱼伸手把那块玉接了过去,举起来看了看,“苍龙玉怎么会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脊梁骨窜过一股寒意。苍龙玉是李家的象征,这件事情,肯定跟李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东西交给我,你先行歇息。”姜小鱼转过身要走,又折返回来,很认真地问,“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或者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交给我?”
我很谨慎地想了想,又摸遍了全身,才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恩,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姜小鱼又看了我一眼,“如若需要一些非常手段,来让你脱离这次的危险,你会怪我们吗?”
“什么?”我没太听清,追问了一句,姜小鱼却转身离开了牢房。
因为这起轰动整个永昌的谋杀案,原定于几日之后举行的殿试往后顺延。这天,我被提往明光殿受审。押我去的官兵都不敢对我太过粗鲁,只是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后,时不时地催促我的脚程。明明是无辜的人,却像个囚犯一样被人押着走,真的是郁闷得很。不过经此一劫,我以后多少会多长点心眼,不会再糊里糊涂地被人陷害,或者说,被人嫁祸。
明光殿上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员,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身后的官兵推了我一下,我立刻来到了整个大殿的正中间,接受周围一阵阵目光的洗礼。
廷尉和郎中令先后陈述了我杀人的理由和事实经过,他们找出了许多对我不利的证据,包括人证和物证。那些证据全部都无懈可击,因为我拿着匕浑身是血的样子,确实连泥鳅都亲眼看到了。临了,他们还痛陈,我恃宠而骄等种种不堪的罪名。我自己跟无事人一样跪在地上听,他们两个就像戏台上的花旦和小生,唱着一场绝佳的戏,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他们的表演,听他们的说辞,这出戏不可谓不精彩。
从他们的陈述中,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醉月还在家乡的时候,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她沦落风尘也与这个人有关,甚至她后来几次三番受到毒打和要挟,都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一夕之间,似乎多了很多证据证明我就是醉月所谓的那个神秘的心上人,无论是振振有词的人证,还是矛头直对准我的物证。廷尉和郎中令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而这个神秘的心上人的身份,成为了我既定的罪名成立的所有前提。
其实,我脑子里面装的更多的,都是关于苍龙玉的事情,我在思索那代表李家的苍龙玉为什么会出现在永昌。李家的势力一直都只在西地,如今把触角伸向永昌,是意味着什么阴谋吗?可那些日子,我明明听说,李家的势力已经被聂明烨拔除了……
人群里面见不到苏天博和叶文莫,也看不到应人杰,只能看到一张张严肃的老者的脸,摆出中立和公正的态度聆听喋喋不休的郎中令和廷尉如何要置我于死地。姜卓离我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泥鳅闭着眼睛站在一边,意外地,我也没有找到石头。今天的朝议,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地简单。
等到郎中令和廷尉陈述完,姜小鱼终于开口说话了。
“廷尉,郎中令,你二人说毕大人是因为醉月与本殿有染,所以才杀了醉月的?”
廷尉回答道,“当……当然,朝中谁不知道,殿下近日常常流连于流风回雪。”
“廷尉,是不是只要毕大人不可能成为醉月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就能否定他杀人的动机?”
“那是自……自然……但,种种证据表明……”廷尉连忙扯了郎中令一下,郎中令稍微镇定些,接到,“种种证据表明,毕守一就是杀人凶手无疑。陆大人,那天毕大人杀人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你觉得现场有什么疑点吗?”
陆弘熠看了我一眼,回应道,“若毕大人确实是醉月一直隐匿的那个心上人,二位大人的证据无懈可击。”
廷尉反倒是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有想到陆弘熠丝毫不作辩解。
“廷尉,本殿要你很肯定地回答,如若毕大人不是醉月的心上人,你们刚才的那些证据是不是就全部无效了?”
廷尉看了郎中令一眼,郎中令使了个眼色,廷尉才说,“如若大人能找到证据证明毕大人不是那个人的证据,臣等之前提供的证据自然是无效的。”
我看郎中令的脸色,无分毫凌乱,反而稳操胜券,他们如此确定姜小鱼找不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姜小鱼轻扯起一抹笑容,“那如果本殿给两位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切实证明毕大人不是醉月的那个心上人,那毕大人杀人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被推翻了?”
“当然。但是下官恐怕殿下找不到任何的证据。”郎中令缓缓地指了指刚才作证的人,还有还陈列在堂上的证物,“因为铁的事实摆在这里。”
郎中令说的是实话,我忙文试忙得连家都不着,没有人知道我那段时间在做什么,还有我的来历,不明不白。那日案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我进了流风回雪,所有人都看见那姑娘把我领去了醉月的房间,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我拿着匕“杀”了醉月。除非,这个所谓的心上人自己冒出来,可看郎中令和廷尉的模样,似乎很笃定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明光殿之上。姜小鱼,究竟要用什么,在如此强大的证据面前,洗刷我的冤屈?
姜小鱼先是请示了姜卓,得到应允后,走到门口对内侍低声吩咐了一下,内侍高叫了一声,“有请圣雪族族长。”
整个大殿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圣雪族以尽出美人而闻名天下,族长更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但圣雪族人性不喜生人,很多人想见而见不到。
“娘?”我疑惑地转过身,向宫门口看去,只见娘仍旧是一身白衣,翩翩地进入了大殿。这一次,她没有蒙面纱,倾国倾城的容颜,亮堂了整个明光殿,她像落在明光殿这朵红莲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反射着花与光的瑰丽。
娘在我的身边站定,拱手道,“圣雪族秦悦薇,拜见苍王陛下。”
“免礼。”
姜小鱼走到娘的身边,先是拜了一下,而后才说,“秦族长,请问跪在你身旁的,是何人?”
“是我的女儿,戚璟萱。”娘大声地回答。
整个明光殿,响起了冲天的声浪,官员们纷纷地围拢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跟娘。我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丝毫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我的身份,但很明显地,站在官员之中的廷尉和郎中令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还有呢?”姜小鱼又问。
娘深呼吸了口气,继续说,“还有,她是尚德王戚沐阳的遗孤。”
“尚德王!”终于有大臣喊了出来,几声“尚德王”轮番在人群中交替起伏,换来一片片嗟叹。我还没有从娘刚才说的话中醒转过来,尚德王戚沐阳的遗孤,娘的意思是说,尚德王戚沐阳,是我爹?!我是尚德王的骨血,我是那个阿七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还没有从我是女儿身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神一样的尚德王留在世间的血脉这个消息,更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我从跪着的地上迅地爬起来,抓住娘的手臂,追问道,“娘,我爹真的是尚德王?”
娘握着我的手点头,“是,阿宝,娘今天郑重地告诉你,你的生父,就是天朝赫赫有名的尚德王戚沐阳,你是他唯一的血脉。”
姜小鱼走到完全呆愣的廷尉和郎中令面前,淡淡地说,“不知道本殿的这个证据足不足以推翻二位关于戚璟萱杀害醉月的动机?”姜小鱼顿了顿,接着说,“如此,就能证明毕守一与醉月没有何瓜葛,请问两个不相干的人,毕守一缘何要起意杀人?这不是明显的嫁祸吗!”最后一句,被姜小鱼说得很响亮,震得喧闹的明光殿鸦雀无声。
廷尉的脸一下子吓得惨白,郎中令想要装作镇定,额头上却全是汗珠。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谋划好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却在一息之间,被整个逆转。因为我的女儿身,他们之前的种种证据推断,都像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为什么要揭穿我的身份?是特别的需要,还是顺便为之?这是最痛快,最直接的方式,但却也是最万不得已的方式,这等于把我的官途都扼杀在了这里。
接着,江小鱼拿出一个东西,举到廷尉的面前,“还有,廷尉大人对这个不陌生吧?李富已被明皇所逐,不知道你们有谁可以解释一下,这块苍龙玉,缘何会在永昌出现?!”
郎中令乍看到苍龙玉也吓了一跳,他回头去看廷尉,惊慌的廷尉却在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他似乎没有想到苍龙玉会在姜小鱼的手里,脱口而出,“不可能的,醉月明明不可能拿到……”
“据本殿调查得知,苍龙玉先前已被李富赐给了李道,廷尉,你与李道是否有染?醉月是不是被你所杀?你到底要掩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廷尉被江小鱼所慑,吓得拔腿就往殿外跑。可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涌进来的官兵给拦住,带队的应人杰抽出腰上的剑,伸手一挥,就架在廷尉的脖子上,她喝了一声,“还想往哪里跑?”
姜卓没有立刻审问廷尉,而是下令,把廷尉押入天牢,稍后再审。
明光殿上的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议论的内容从廷尉,到我,再到尚德王。这件事情本来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偏偏这个时候,童百溪硬是闯进了明光殿,“陛下!不公啊!毕守一杀害那名青楼女子的罪名不成立属实,但是欺君呢?男扮女装进入文试考场,出任朝官,这在当时的昊天律,是不是死罪?!”
姜卓微愣了下,“太师,你怎么会……”
泥鳅终于睁开了眼睛,朝童百溪看了一眼,亦是一愣,脸色沉了下来。
“陛下,老臣斗胆,一直在外听候。老臣的孙女儿与毕守一是同一届的试子,何以毕大人顶替进入考场无罪,而老臣的孙女却杖责三十,险些丢了性命!陛下,如若您不处置毕守一,老臣难服啊!”童百溪的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咚”地一声,震得人心胆俱裂。他老泪纵横,一直在哭诉着要姜卓秉公办理,有许多官员默默地看着童百溪,跟着跪了下来。他们之中有年轻时候被童百溪提拔的,也有童百溪教导过的学生,朝官们见老泰斗如此,自然是心中不忍,于是众人异口同声地说,“望陛下主持公道,让臣等心服!”
我本欲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姜卓想要偏袒我已经不可能。已故的王爷和当朝的太师孰轻孰重,众人掂量得很清楚。死活不过三十杖,没什么好怕的。娘握着我的手,皱眉看向童百溪,她握得很用力,我丝毫不怀疑娘随时有可能会带着我冲出这明光殿。
姜卓看了我一眼,忽然开口说,“来人,把毕守一带回天牢。”
“陛下……”陆弘熠出列刚要说话,忽地一抬头,似乎明白了姜卓想要干什么,急道,“陛下,您不会……”
姜卓没让他说下去,挥手让两个官兵把我带出了明光殿。
作者有话要说:有疑问的话,看下一章。童百溪本来是不该出现的,但他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所以不要说泥鳅还有小鱼他们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