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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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这是师父对弟子说的第一句话,苏牧不敢多言,轻应了一声“是”,便跟在天权道人后面,规矩行步,随他出了紫仪观,又西行数里,才到一处地方。这是一座两层小楼,后面似有一道小径通向不远处的山壁,那边却是悬崖。小楼周围多树,密集成林,林荫中透出几分幽静,也偏僻得有些过分。

  苏牧进入房中,眼前却是一亮。

  想他在山上所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宗门之内,多是刻苦jīng进的修士,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看重,屋中布置以实用、简洁为尚,像他所住的三清殿,便是几张床铺,一张桌子,并一套粗制茶具而已。

  只是想不到,他这位师父,却是如此妙人。

  触目所及,屋中家俱,都是上好材质打磨而成,形式古朴,摆放的古玩饰物虽不甚多,却是样样jīng品,这样的布置,倒似回到了他自己家的州牧府。只是俗世间的富丽堂皇,转为这边的清静雅致。苏牧的眼睛利得很,只在饰物一扫,便知这些玩意儿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显然其人非天权道人莫属。

  一个身证仙道的修士,却总是把玩这些身外之物,也怪不得山上都传闻,天权道人不务正业,整rì醉酒。

  只不过,苏牧心中却是不惊反喜。既然此人心有所好,就比灵虚、灵玄这样高深莫测的人要好应付多了。他当然也想有个好师父指点修行,最后来个长生不死,白rì飞升,只是现在小命要紧,若他能早一rì学到“神霄御雷诀”,便多出一分活命的机会。有这样一个师父,如果再投其所好,赢得他的欢心,这几年之内,将神霄御雷诀学成到手,不过等闲之事。他在这边想着,那边天权道人却是身形不停,从侧门出去,绕上了后边的小径,苏牧赶忙跟上。到了悬崖边上,天权道人也不稍等,脚下像是踩着实地,一步步走了下去,在十余丈下转身,进了一个应是他开辟的洞府。

  苏牧心中叫苦,他可没有天权道人这样御气飞行的本事,可看样子,天权道人又一点儿帮他的意思都没有,只能一咬牙,提气跳了下去,估计差不多了,内息一振,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勉强落在一节突出的石台上。

  “修为不错,只是在御气的法门应用上,惨不忍睹!”天权道人站在一边,第一次正眼瞧他。苏牧尴尬一笑:“弟子对诸多应用法门,都不甚了解。”

  “内息为体,法门为用,有了基础,技巧之类以后再学就是了。”天权道人很不负责的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入洞府。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修士开辟的洞府,似也没有他所想象的白玉明珠交相辉映,仙丹秘笈遍地摆放的模样。仅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一个丹室、一个打坐用的静室,还有一间典籍存放的书房,如此而已。如果说有异常,便是不知这深入山腹的洞府是如何取光。找不到一个明显的光源,却满室亮堂堂的,纤毫毕现,与天光无异。

  天权道人带着他进入书房,里面典籍也不甚多,多是一些道书之类,但有大半,苏牧却是从未见过。

  “这里有《神霄御雷诀》全本,以及我往rì的心得,一会儿我传你法诀,rì后便可到此修炼参考。嗯,你有什么想说?”

  苏牧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之jīng采。

  他看着书架第二层上,满满一排的诸如《神霄御雷诀初探》、《修习心得》、《感悟笔记》等等书册,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一拥而上,嘴上漫声应道:“只是想不到这一门法诀是如此复杂……”

  “神霄御雷诀入门难,巩固难,大成却易,只看你有没有那心思。”

  苏牧平定心绪,暗道“这便成了?剑诀就在眼前!快给我。”可表面上还是躬身,回应道:“必不负师尊所望!”

  天权道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拜师之礼也不必了,只要你有心便成。今rì之后,你就来此修行吧,明rì我为你传授入门之法,之后自行修炼即可。每月再将你所有疑问不懂的事报上来,我来为你解答。”天权道人说完,随即便传了他进入此地的法诀,再让他出去。

  苏牧喏喏而退,只是才到门前,天权道人又问了一句:“你喝酒吗?”

  “……”

  苏牧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还是摇了摇头,天权道人挥挥手,赶他离开:“你走吧,和你没共同话题。”

  这师傅……真是个奇葩!

  苏牧出去后,随即便被无法抑制的狂喜充满,再想不到其他事情:“神霄御雷诀,已是我掌中之物,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太简单,得来的太快了。”他翻身上了悬崖,峰上残阳如血,映得千里浮云,乱闪霞光。照在他脸上,也是赤红一片。

  这几rì想必是刚下了雪,地上积雪有两寸多,反shè着星光。整整半年时间,苏牧没有任何的休息机会,他只在重复经历两件事:冲关、失败!整整十五次,半年来苏牧整整十五次冲关,他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终于,在第十五次冲关失败的刹那,他jīng力耗尽,一头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洞外已经是深夜,而且地上有厚实的积雪。他本来还想再研究一下,但是稍一计算时rì,心中却是一跳:“师父说每一个月都要去给他汇报一次进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苏牧想到这儿,他不敢怠慢,急急出了洞府,爬上山崖,却看到外头天sè昏黑,已是深夜时分。他环目一扫,看楼上也熄了灯,不敢在此时跑去打扰天权道人,只好明天再说。轻手轻脚地绕过小楼,循着山路下峰,才走了几里路,他忽又一怔。仔细想想来时的情况,二师伯、三师伯等人居所前,都被扫得干干净净,且屋中灯火明亮,偶有人声传来,看着颇为温馨。只有自己师父门前大雪封地,脚印凌乱,楼上更是漆黑一片,没有半丝光亮。初时还不觉怎地,现在一比较,却觉得很不舒服。

  他对天权道人似乎没什么感情可言,虽然会刻意奉承,但效果不佳,天权道人对他这个徒弟也不怎么上心,久而久之,两人平rì里偶有接触的机会,往往都是前来问安之后,便到洞府内苦修,早时端茶倒水之类的活也能免就免,天权道人倒也不在意。平rì苏牧并不觉得怎样,可是现在有了比较的对象,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便感觉不是滋味。

  凭什么他苏牧的师父,只能落得如此凄凉?这让他苏牧rì后如何抬头见人?

  心中一动,他止住下山的步子便往回走。

  苏牧在屋内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把铲子和一个木桶,拿着这两样工具,他来到门前扫雪,先是划定了范围,然后真息吐纳,掌心吐劲,将将一大块积雪往外推,露出干净的地面,再将积雪用木桶一点点装走。只是积雪在地上滑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静寂的夜sè中,倒是颇为清晰。苏牧心想:“若这事被发现,就真的要丢死人了!”

  他摸着下巴走了几步,忽地又有了主意,前几rì在师傅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避尘阵,若是将其中几个步骤一改,是否能有驱雪的功效呢?当下蹑手蹑脚,手指插入雪中,脚下不停绕着小楼转了十多圈,贴着地面画下了无数道纹路,也就是这十几圈的工夫,他在周围雪地,画了一个“驱雪阵”──这是他新想出来的名目,其中甚至还用到了风纹禁制,第一次运用阵法和禁制两种法门的苏牧还有点小紧张,可现在看看自己的作品,却是哈哈大笑,极是得意。苏牧才笑了两下,他忽地看到刚刚还空荡荡的屋门处,正站着个华服宽袍的人影,一双眼睛光芒微露,正向他看来。

  他猛地一发现,张大嘴巴傻在当场。

  “进来吧!”天权道人当先进门,再不看他一眼。

  苏牧尴尬地摸了摸头,跟了进去。这时漆黑了许久的小楼,也亮起通明的灯火。充做照明的是一颗径有七分左右的稀世明珠,尽显天权道人身家之丰厚。将明珠放在壁台上,天权道人坐了下来,向着正垂手肃立的徒弟,问了一声:“你这些时rì是在冲关吧!”问话里总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苏牧却不敢怠慢,躬身应是。

  “结果如何?”

  苏牧脸上显出了些尴尬:“弟子无能,冲了几次,毁了!”

  “毁了?”天权道人扬了扬眉毛,他却不知道苏牧冲过几次,只是想当然尔的道:“毁了也是正常,多试几次不就行了。”

  “化气篇你修道哪了?”

  苏牧认真的道:“第三层。”

  天权道人点了点头:“需要为师帮你冲关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为师”,显然心中将苏牧看得亲近了一些。如此,苏牧已是心满意足,连忙道不必了。

  天权道人“嗯”了一声,又问道:“这些时rì,还有什么疑难没有?”

  “呃,正要请师父指点!”苏牧见天权道人有意讲授,自然不肯放过,忙将心中积累那诸多关于冲关的问题,依次提了出来。

  天权道人也一一为他解答了,也就那么一会儿,他自觉思维、眼力、体悟等,均大有jīng进。天权道人似乎将一扇他从未见闻的门户打开,让他见到了里面更为jīng采的世界。这仅只像他们这种心法一脉相承的师徒之间,才能有的妙处。换了灵虚,也许修为比天权道人jīng纯许多,但心法有隔阂,绝不会如这般一气贯通,顺畅自然。直至此刻,苏牧才知道,世人都要找个好师父的理由。

  此时,天权道人却有些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如果再无疑难,你就先去歇息吧。”

  这摆明就是赶人了,苏牧当即不敢多言,拜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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