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张冠李戴疑云起 诽语流言意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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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刺耳的是那道人所说的一句话:“那姓段的小子早已另外有了意中人。”史若梅心里不禁想到“此事不知是真是假?若然是真何以那晚他向我吐露心情又说得如此诚恳?现在不过时隔数日难道就在这儿日之间他便找到了知心合意的人几?但即使如此也说不上‘早已’二字?看来这一定是误传的了!”但随即想道“空穴来风其来有自倘若是全无影子的事情又怎会在江湖上传说升来连这贼道也知道了?”

  另外还有两个可疑之处其一那道人说在他小时候曾见过她但史若梅搜尽枯肠怎也想不起几时曾见过这个道人。她小时候深藏在薛嵩的节度使衙门内根本就没有和尚道士敢上衙门化缘其二是他们谈及她爹爹时的语气和神情。虫若梅暗自寻思“他们说的是‘那丫头的死鬼爹爹’这么说应该是指我的生身之父了。但我的生世之谜是个秘密知道的不过是极有限的几个人别的人都以为薛嵩是我的父亲这贼道却怎会得知我有个‘死鬼爹爹’的?还有我的爹爹是大唐进士当年被安禄山害死在安禄山气焰滔天的时候不错别人是不敢胡乱提起我爹爹的名字但如今安禄山早已败亡怎的这贼道仍说我爹爹的名字不能胡乱提起?还有他说的什么‘现在风声正紧’这却又是什么意思?”这些话扑朔迷离似真似假饶她冰雪聪明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哪里知道这一僧一道所说的那个“姓史的丫头”根本就不是她!他们说的是史朝英。只因史若梅先自起了疑心听来就似每一句话都说在她的身上。他们说的段克邪的“意中人”才真正是她偏偏她又当作是另外的人了。

  史若梅留心倾听这一僧二道的谈话不知不觉的就停下筷子放下酒杯眼光也只在他们身上打转。她这副神情当然很快的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史若梅这时依旧是书生装束那和尚道士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眼光何等锐利一看就看出了几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俱是想道“莫非就是这个丫头?或者最少也和那丫头有些关系否则就不会这样留心偷听我们的说话了。”两人一般心思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史若梅这张桌子走去。

  那道士打了个稽说道“相公高姓大名可肯赐告?”那和尚却问得更为直率:“喂小哥你可是姓史的么?”史若梅心中恼怒了脾气大声说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管我姓甚名谁?”

  那和尚窒了一窒随即冷笑说道:“你不屈意结识我们?好那我倒要请问你了你为什么尽是瞧着我们偷听我们的谈话?”

  史若梅道:“你怎见得我就是看你;你们在酒楼上喝酒不许人家看的么?”邻座那个身穿粗布大褂的乡下少年忽地自言自语道:“大和尚喝酒食肉碗是稀罕怎怪得人家多看几眼。”那和尚喝道:“放屁大和尚喝酒食肉又怎么样?你这小子敢管佛爷的闲事!”那少年慌忙缩了头喃喃说道:“我只是说稀罕罢了说说都不许么?”

  那道士道:“师兄何必和乡下人动气咱们先和这位施主谈谈正事吧。你为了我们停下酒杯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好我先敬你一杯1”提起酒壶向前一推作势就要给史若梅斟酒。

  他这酒壶一推暗藏内劲是一招很厉害的招式实是想试一试史若梅是否懂得武功。史若梅倘若老练的话尽可以佯作不知置之不理那道士试她不出绝不敢胡乱伤人。但史若梅早就讨厌这两个人见他突然向自己袭击更是心头大怒一声骂道:“贼道无礼!”掌缘在壶边一擦举起筷子倏的就点那道人的虎口“寸脉”。

  史若梅用的是上乘内功的“带”字诀那道士的功力深湛本来在她之上但史若梅同时用了筷子点脉的功夫动作又是快到了极点那道士一时之间难以兼顾只得连忙缩手就在这时只觉虎口一麻那酒壶已是脱手飞去!

  那和尚正在旁边酒壶恰恰向他飞来虽然没有打个正着却已泼了他一脸的酒**辣的好不难受。和尚大怒“呼”的一掌拍出那酒壶转了方向向史若梅打去。

  史若梅听这风声心头微微一凛“这两个恶贼口出大言果然有几分真实本领!”她怕接个不住当场出丑连忙用小巧的身法闪开那酒壶飞出了窗子跌进河中。但酒珠四溅史若梅也给溅了满头满面。

  那乡下少年这时却伸出了头啧啧呗道:“可惜可惜好好的一壶酒糟蹋了。”

  那和尚大吼一声一手就向史若梅抓来史若梅筷子点去“啪”的一声筷子已断为两截。原来这和尚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但史若梅用的是独门手法点穴却也点中了他的寸脉那和尚有金钟罩护身虽没受伤也好似被利针刺了一下似的跳起了半天高!

  那道士平素谨慎他吃了个小亏之后便暂时袖手旁观。这时看了史若梅与他的同伴对了一招心里却不由得大大奇怪。

  你道他何以奇怪原来刚才史若梅的筷子实在还未点中他的“寸脉”筷尖只是沾着了他的袖子一下但他已是手臂酸麻禁受不起不由自己地摔出酒壶。点穴功夫最厉害的是“融空点穴”、那只有内功到了上乘境界才能运用;其次是不必点个正着也能以内力封闭对方穴道的功夫。史若梅的点穴功夫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她的筷子并未触着对方的经脉但却又不是距离很远的“隔空点穴”她的筷子和对方的“寸脉”只是隔着比一张纸较厚的衣袖。道人就是因为吃了这个亏所以不敢鲁莽从事只瞧个究竟再说。

  这一瞧却给他瞧出了个破绽心里甚觉奇怪。要知倘若史若梅真是有他所想象的动力那和尚即使有“金钟罩”护身也是绝不能抵御的。但现在这和尚却并没受伤只是跳了一下而史若梅的筷子却给碰折了。同时他还看得出来史若梅的点穴手法虽然精妙但运用得却并不纯熟似乎是个初出道的雏儿。这道士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她此际是故意未尽全力么?但为什么刚才对我却又是一出手就是这等厉害的点穴功夫?”

  那和尚跳起了半天高大吼一声使出“破碑手”的掌力人在半空一掌便击下来史若梅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只听得“砰”的一声这和尚没有打中史若梅却把一张桌子打翻了。

  他们在酒楼上大打起来只打得堂倌叫苦不迭客人纷纷躲避。那和尚力大招猛每一掌呼呼带风杯盘碗碟碎了满地。乒乓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史若梅仗着轻灵小巧的身法在桌子、板凳之间穿来穿去那和尚总是打她不着打得性起又接连打翻了几张桌子。

  这道士眼看史若梅遇了几次险招每一次都是只能闪避不敢硬接断定她已是技尽于此并非假装放下了心一声笑道:“史姑娘在这酒楼上打架太不雅观咱们还是另找个地方去阶一谈吧。”到了此时这一僧一道都已认定她是史朝英了。

  史若梅又羞又怒说时迟那时快那道士已向她扑来史若梅掀翻一张桌子挡了一挡倏地拔出剑来喝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我的宝剑可没有眼睛!”那道土笑道:“你的宝剑没有眼睛我可有眼睛。”长抽一拂竟把史若梅的宝剑拂过一边。

  那和尚大吼一声张开双臂又来擒拿史若梅横剑削出对准那和尚的喉咙喉咙是“金钟罩”练下到的地方和尚连忙抓起一张板凳来挡。

  史若梅这一剑却没有用实一碰板凳剑尖弹起倏的转了个方向就向那道士刺来。那道士见她变招奇招数轻灵也自暗暗佩服“这丫头的剑法可比她的点穴还更高明只可惜功力未到而已。”当下仍展长袖拂开但却不敢去抢她的宝剑了。

  史若梅仗着一身轻灵小巧的功夫借那些七横八倒的桌凳作为掩护一口青钢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居然又抵挡了十来招。那和尚身躯肥胖虽有一身横练的外功究竟还未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他的板凳使得又不顺手险些被史若梅刺中。

  那和尚大怒扔开板凳脱下袈裟说道:“道兄咱们来个网里捞鱼。”他舞起袈裟俨似一片红云向史若梅当头罩下。那道士则在另一头挥动两支长袖着着进迫乘暇抵隙要卷走史若梅的长剑。他们的包围囵越缩越小史若梅的剑法已是渐渐施展不开。

  酒楼上的客人都已走得干干净净堂倌掌柜也都已躲了起来碗碟碎裂桌子翻倒的声音混成一片闹得震天价响。

  那和尚大喝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袈裟舞得呼呼风响向史若梅迎头罩下忽听碍“哎哟”一声突然有人抱着和尚的腿大叫道:“踩死人啦!”原来还有一个未曾走开的客人正是那个穿着粗布大褂的乡下少年。

  那和尚大怒用力一撑把少年踢了个筋斗那少年也已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和尚练有“金钟罩”的功夫竟然被他这一口咬得鲜血淋漓!

  那和尚的袈裟扑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史若梅已是反手一剑正刺中他小腹的“愈气穴”饶是那和尚铁骨铜皮也自禁受不起大叫一声“卜通”便倒!

  那少年在楼板上一滚恰恰又滚到那道土的身旁那道士腾起一脚踢去少年大叫道:“救命救命!”把那道士的脚牢牢抱着一拖道士也险些跌倒。

  道士的功夫却比那和尚高明单足倏地转了一个圈那少年抱持不住只得松手那道士一个连环飞脚又踢了到来。那少年叫道“打死人啦救命救命!”突然一个筋斗从窗口翻出去了。

  史若梅还糊里糊涂不知这少年是暗中助了她一臂之力那少年叫声一起她便慌忙过来救他性命一剑向那道士刺去。

  以前好几次史若梅的剑锋刺到都被那道士挥袖拂开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只听得“嗤”的一声道士的衣袖己被削去了一幅剑锋划过在他的小臂上割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口子。

  原来这道士刚才被那乡下少年扭伤了脚踝的筋脉非但跳跃不灵而且功力也因之受损最多只及原来的七成了。

  史若梅不为己甚一剑刺着便即收招冷笑说道:“你说你长着眼睛我看你是有眼无珠。下次再敢无理取闹乱作非为撞在我的手上我就索性挖掉你的招子(江湖术语即眼珠)。”

  那道士明知史若梅的武功远不如他但自己却莫名其妙的输了气得七窍生烟。那和尚伤得更重正自运气解穴哼哼卿卿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史着梅正想走开忽见那掌柜的伸出头来捶胸大哭。史若梅道:“掌柜的你别哭我赔钱给你就是。”那掌柜的收了这副急泪但见史若梅摸出的只是铜钱碎银好生失望又呐呐说道:“客官这、这、这……”“这”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这、这点不够呀!”史若梅哑然失笑心想“我真是糊涂了这次是几乎毁了人家的店子怎能只付房饭钱。”将未曾兑换的金豆索性都掏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说道:“这是真金绝不骗你总够了吧?”她记挂着那个少年匆匆忙忙也从窗口跳了下去。那和尚和道士见史若梅出手如此豪阔越认定她就是史朝英。

  只见那少年正在河边一跛一拐的走着史若梅放下了心上的石头说道:“这位大哥我向你道歉刚才打架连累了你了你没受伤吧?”那少年道:“托赖托赖幸亏老天爷长着眼睛没叫我掉到河里喂王八只是擦损了一层油皮伤了脚踝。你打赢了吗?恭喜恭喜。”史若梅见他能够走路知道只是轻伤无暇与他多说便掏出了一锭大银又取了一条手帕挑了一点药膏放在手帕上说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你将药膏搽在伤处过两天便好。这锭大银给你过活。”她心想这少年这两天不能干活因此便给他这锭大银作为补偿她以为那少年一定会喜出望外哪知那少年却变了面色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叫化子呀!”

  史若梅满面通红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恰巧有个叫化子经过那少年忽地笑道:“我代你赏了他吧。”将那锭大银给了化子那化子呆了半晌这才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多谢”来。那少年说道:“银子是这位、这位相公的你多谢他吧。

  嗯你身上长了许多癫疮这药膏也给了你吧。也是这位相公的。”

  史若梅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拂袖便走。走了一会渐渐冷静下来蓦地想道“这个乡下少年的举动倒是很不寻常!”越想越是起疑回头一看那少年的影子早已不见了。

  史若梅心道“我笑那道士有眼无珠看来我也是看错人了。这少年若然一点武功不会从高楼摔下岂能只受轻伤?想不到我无意中又得罪了人了。”可她还没有想到正是这少年刚才在酒楼上暗助于她她才能够取胜的。过了一会也就把这件事情忘怀了。

  史若梅一口气跑到聂锋门前午时方过了一刻那老门公很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找谁?”史若梅“噗嗤”一笑说道:“老王你个认识我了?”这老门公叫道:“原未是薛小姐你这副样子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我可还真的不敢认你呢。”聂锋和薛嵩两家以前比邻而居史若梅小时灭天和聂隐娘在一起这老门公在聂家几十年是看着她们长大的。

  那老门公道:“老爷出门去了小姐还在家中正在后花园练剑呢我带你去吧。”史若梅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找。”那老门公笑道:“薛小姐你作男子打扮长得更俊了。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唉可惜不是真的要不然和我们的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史若梅洋洋得意为了自己的改装竟能瞒过老门公的眼睛而大为高兴笑道:“老工你不用替你的小姐担心她早已有了人了。”老门公诧道:“小姐许了人家了?怎的我不知道?”史若梅笑道:“再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就是来给她做媒的。”

  史若梅进了花园果然看见聂隐娘练习剑术正自使到疾处但见剑光过处片片花飞练的是玄女剑法中“飞花逐蝶”的招式这剑法若练到最精妙的境界可以削下花瓣而不至伤损花伎刺下蝶儿而不至将它弄死聂隐娘还未到达个这境界但亦距离不远了。史若梅走近去大声嚷道:“好剑法!”聂隐娘倏的收招脸上却也是带着诧异的神情向史若梅凝视。

  史若梅笑道:“你看什么难道你也不认得我吗?”聂隐娘道:“你来瞧瞧你的模样你刚刚和谁打架来了?”拉了史若梅到荷池旁边一照史若梅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那老门公瞪着眼睛看我。”原来她云鬓凌乱衣衫不整身上沾了尘土脸上还有几种不同的颜色想是被泼翻了的汤水、菜汁、酱油之类沾污了的史若梅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哼那老门公还故意作弄我说我是个俊小子呢。”

  聂隐娘陶出手绢醮了荷叶上的露珠替她抹干净脸上的污秽笑道:“你为何这样淘气临到我的家门还和人打架?”

  史若梅道:“亏你还取笑我呢什么好事简直气死我了。”当下将酒楼上的遭遇说给聂隐娘听愤然说道:“我与那牛鼻子。

  臭和尚根本就不认识却不知是什么人指使他们来找我的麻烦你说这可不是倒霉透顶吗?”

  聂隐娘诧道:“有这样的事该不会是你听错吧?或者他们说的是另一个人?”史若梅道:“我对那些江湖切口虽然还未完全知晓但也听得懂七八分决计不会听错说的当然是我。

  你想想天下哪还有另一个‘姓史的丫头’也是和那个什么‘姓段的小子’在一起的?”她复述那道士的话脸上也不觉红起来了。聂隐娘笑道:“这就的确奇怪了。这是谁泄漏出去的怎的连这些毫不相干的人竟也知道你是为了段克邪的缘故和家里闹翻了?”史若梅道:“他们还知道我的师门来历和武功深浅呢不过也有一些地方是说得不大对的。”当下将心中起疑的地方也说了出来。聂隐娘的阅历见识比她较深听了隐隐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但她也像史若梅一样并不知道还有个史朝英所以也认为那一僧一道说的自是史若梅无疑。至于何以话中又露出那些破绽她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史若梅自始至终未曾提及那乡下少年聂隐娘笑道:“你已打了他们一顿这口气也可以消了。看来他们不过是二三流的角色吃了你的亏想必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了可以不必再放在心上好还是谈谈你和段克邪的事吧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史若梅低声说道:“正要请教你呢……”刚说得一句忽见那老门公匆匆走来说道:“小姐有客人是求见老爷的。我说老爷不在家他递上名帖叫我拿给小姐问小姐可不可以见他。”聂隐娘拿过名贴一看说道:“哦原来是神箭手吕鸿春。好吧你请他到客厅坐坐我换了衣裳就出来。”史若梅“噗嗤”一笑。

  聂隐娘诧异道:“你笑什么?”史若梅道:“你知道吕鸿春是为什么来的?”聂隐娘道:“我怎能知道?你这么说敢情你知道么?”史若梅道:“他是给你做媒来的。媒人登门姑娘总是要先躲起来你却亲自去接见媒人这不好笑么?”聂隐娘笑道:“你简直是信口开河把一个少年游侠编作媒婆。我瞧呀他多半是为你来的。你欺侮了他的妹妹他找你的晦气来了。”史若梅道:“我绝不骗你吕鸿春实是受了铁摩勒的请托来给牟世杰做媒的。你若是不信你尽可以去听听他怎么说。”聂隐娘道“别歼玩笑了。你赶快换了衣服和我一同去见客人吧。”史若梅道:“一来我不是主人二来我若出去他反而不方便说话了。”聂隐娘笑道:“你当真怕他找你晦气么?好你不敢去我只好一个人去见见他了。我总不能为了你的风言***怠慢客人。”

  聂隐娘吩咐贴身的丫鬟服侍史若梅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出去会客了。史若梅洗了个澡换上了丫鬟给她挑选的衣裳。她比聂隐娘略矮几分那丫鬟给她挑选了一件聂隐娘两年前做的只穿过两次的衣裳刚好合穿。

  史若梅结束停当仍到园子里原来的地方等聂隐娘又过了一会聂隐娘这才回来脸上颇有诧异的神色。原来吕鸿春果真和她谈起牟世杰的事情虽然不是明白的说做媒但却说到了他和牟世杰、铁摩勒的会面又替牟世杰转达了向聂隐恨的问候。而且话语中还隐约透露他已经知道了聂隐娘和牟世杰的事情也知道了他们担心聂锋不喜欢牟世杰他愿意为牟世杰向聂锋说项。

  史若梅笑道:“如何、我不是捕风捉影吧?”聂隐娘说道:“奇怪你几时见过吕鸿春的?他刚才却没有说起而且还一再的问你呢。”史若梅笑道:“我见过他他却不知道是我。这件事很有趣过一会我再和你说。你先说他问了关于我的一些什么?”聂隐娘笑道:“他也在为段克邪访查你的下落铁摩勒和牟世杰也非常关心。我本来想找你出来的……”史若梅道:“我才不高兴见他呢。”聂隐娘笑道:“我就是知道你的脾气想到了你不高兴见他所以终于没提。”史若梅忽道:“他可知道我是今天刚到的么?”

  聂隐娘道:“这个我倒没有提起。我和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查问你的下落我就告诉他你在这儿别的可没有多说。”

  史若梅笑道:“还好要是他知道我今天才到说不定他就会起了疑心我的真相也要给他戳破了。”聂隐娘诧道:“你弄的什么玄虚?有什么真相怕给他戳破?”史若梅笑道:“女扮男装的真相呀。不久之前我才见过这吕鸿春的。”

  当下史若梅将别后的情形一一告诉了聂隐娘怎样在路上遭遇官军受了箭伤怎样结识了独孤宇在他家中养伤以及吕鸿春到来拜访独孤宇她也陪同见客等等憎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我捏了一个史正道的假名冒充是金鸡岭的好汉。哪知吕鸿春在来访独孤宇之前刚刚是和铁摩勒会过面的。他大约是听出我话中颇有破绽屡次旁敲侧击幸亏独孤宇的妹子对我深信不疑无意之中替我掩饰过去了。要是他知道我今天才到你这里说不定他就会联想起那‘史正道’来识破了是同一个人了。”

  聂隐娘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件事可做得有点不妙瞒着日鸿春那倒还没有什么但你也打算瞒住段克邪么?”史若梅道:“段克邪早已知道了就在吕鸿春走了之后那个晚上段克邪也到了独孤宇的家中和我见了面了。”聂隐娘吁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了克邪是明白人你将真相都告诉了他想来他也不会疑心你的。你们已言归于好了?”

  史若梅道:“一点也不好他给我气走了。当时我对他也还是怒气未消所以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聂隐娘听她讲了那晚与殷克邪相会的情形下禁顿足说道:“唉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史若梅忸怩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要是我见得着他我也愿意向他赔个不是的就不知他在哪儿。姐姐你可以给我出个主意吗最好是找着了他你先和他去说。”聂隐娘笑道:“你倒打得如意算盘这样就可以省得你向他求饶了。不过你已把这事情弄糟了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了呢!”

  史若梅不知不觉又出了小姐脾气说道:“我是任性了些可是他也曾屡次不问情由辱骂过我说起来大家都是有错。倘若你和他说了好活他还是不肯理我那我也不希罕他了。”聂隐娘苦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嗯有一件事我可要先问问你独孤宇可对你起过疑心么?”

  史若梅道:“疑心什么?疑心我是个女子么?”聂隐娘道:“你在他家里住了将近半个月那独孤宇也是常在江湖走动的人阅防颇丰你们朝夕见面难道他就没有看出一点破绽?”

  史若梅得意洋洋他说道:“我乔装打扮的本领虽然不及你的精妙但瞒过他们兄妹却是绰绰有余。我非但没给他们看出破绽那位独孤姑娘还为我害了相思把我当作他的如意郎君呢。”当下将独孤莹对她情意绵绵的神态加油添酱描绘给聂隐娘听。听得聂隐娘也忍俊不禁笑个不休。

  笑了一会聂隐娘道:“你未免太缺德了这岂不害苦了人家的姑娘?”史若梅道:“迟早我会对她说的。但那时我却要作弄吕鸿春一下吕鸿春正要向她求婚哪。”聂隐娘道:“那岂不很好你却为何要作弄他们?”史若梅道:“我不高兴吕鸿春的妹妹我正是为了喜欢独孤蒙所以不愿她有那么一个小姑。”

  聂隐娘摇了摇头叠声说道:“胡闹胡闹她嫁的是吕鸿春又不是嫁他的妹子即使将来姑嫂不和这又关你什么事了?何况那吕鸿秋只是脾气大一点也井非坏人呢。”史若梅笑道:“你不用责备我后来我也知道错了。我刚才不是对你说了么迟早我会向独孤莹说明白的。只是目前时机未到。”聂隐娘自幼与她相处熟悉她的性情笑道:“你所等待的时机明白的说那就是要等到你与克邪言归于好之后免得过早露出女儿身份那独孤宇只怕又要对你起意了。”史若梅笑了一笑说道:“我的心思都瞒不过你所以我要急着回来向你求救了。”

  聂隐娘正色说道:“独孤字没看出你的破绽没对你纠缠那还好一些。可是段克邪却一定起了疑心了你可想到了这一层吗?”史若梅陡然一震说道:“你是说他会疑心我我……”聂隐娘道:“不错疑心你与独孤宇已有不寻常的交情。”

  史若梅嗔道:“岂有此理要是他当真这么想那就是自己心邪。”聂隐娘笑道:“这怎能怪克邪设使是我我也会起疑的。你要知道独孤宇也是我辈中人他的身份可不是田伯伯那宝贝儿子可比呢。”史若梅道:“你还说呢以前田伯伯要迫我过门做他媳妇克邪不也因此大脾气辱骂过我吗?好他这次要是因此生气就让他气一气也好。”聂隐娘摇头道:“你当真要存心气气他么?那么我可就不能管你们的闲事了。”

  史若梅涎着脸道:“我看他那天离开我样子倒很、很伤心的所以所以我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了。”聂隐娘学着她的口气道:“所以所以你也就要求我给你们做和事佬了。”史若梅格格娇笑伏在聂隐娘身上轻声说道:“谁叫你是我的姐姐呢?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不求你求谁?”

  聂隐娘道:“听你说得怪伤心的这闲事我不想管也得管了。好吧起来吧。”她替史若梅轻轻理好蓬松的云鬓接着说道:“秦襄这个月中要在长安召开英雄大会这事情你是知道的了。

  依我看克邪多半是会去趁这个热闹的就是他不去我们也一定可以在这儿碰到他的朋友打听他的消息。”史若梅道:“你是说咱们也去?可是我和官军打过仗呢。虽说秦襄有过在大会期中不查究与会之人过去身份的公告但究竟是有点顾虑。何况咱们又是女子纵然女扮男装在那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总是有些儿不便。”

  聂隐娘笑道:“你不必诸多顾虑这些我替你想过了。我给你作保镖。我爹爹现在到魏博去了我可以偷用他的印信盖在空白的文书上咱们就冒充他手下的军官到长安去办差事谁敢查究咱们。我爹爹在长安有一座别墅咱们也根本不用住在客店。和那些江湖人物隔得远远的还怕什么?”史若梅喜道:“这可是再好不过了。”聂隐娘又道:“倘若见了克邪我会好好和他说的。我和吕家兄妹也有点交情你不方便对独孤莹说的我也可以和吕鸿秋说去让他转告独孤莹。这么一来虽然戳破你的真相但也就替你把结子解开了。”史若梅更是高兴说道:“这就益多谢你了。”

  聂隐娘道:“你可知道我爹爹为什么去魏博吗?”史若梅道::“我怎能知道?”聂隐娘道:“就是为你的事情去的。田伯伯被你盗了床头的金盒吓破了胆如今不但答应退亲还答应从此不再觊觎潞州愿意和你的义父重修盟好了。我爹爹前往魏博见田伯伯就是给他们两家做调人的。嗯若梅妹妹你的本领可不小啊这夜盗金盒的故事将来定可成为千秋佳话。”史若梅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啦说到本领我怎也强不过你。

  你刚才使的那套‘飞花逐蝶’的剑法我就羡慕得很我学了这许多年始终是使得不纯熟。姐姐小时候你常常指点我现在我又要求你指点了。”

  史若梅听了许多好消息心境开朗又见天色尚早一时兴起便拔剑出鞘到场中练那套“飞花逐蝶”的剑法请聂隐娘指点。练了十多个招式忽听得有人嚷道:“好剑法!”史若梅愕然收剑只见园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正是在酒楼上见过面的那个乡下少年。正是:有心到此求佳偶岂是寻常田舍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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