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半圆的月亮隐没在云层里,府衙后花院一片漆黑。
此时,两条黑影,飞鸟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后院墙头上,接着又纵身跃下墙来。
忽听“吱呀”一声门响,两个黑影即刻隐身树后。
角门开处,透出一团暗淡的灯光,那是两个身穿青色棉袍的汉子,手里挑着的灯笼光映射出来的。
“龟儿子,自己在屋里喝酒吃肉,让老子出来吃冷风!”一个汉子满是怨气地说。
“人命不同,有什么办法?还是好生瞧瞧,以免让人看见我们没尽职,又要被罚了!”另一汉子将手上的灯笼往前探了探。
“怕什么?现在他们正喝得高兴,哪里想得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还是瞧瞧吧?”前面的汉子道。
原来是两个巡夜的。一个黑影一阵风似的飘来,走在前面的汉子还没什么反应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后面的汉子刚张嘴,“啊”字还没喊出来,也“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昏浊的灯光,映出黑影清秀的面容。原来这人竟是郑玉蝉,她已闪电般点了巡夜人的穴位。毫无疑问,另一个黑影必定是卢继业了。
郑玉蝉向后挥挥手,卢继业也马上赶了上来。两人进了里面的角门,贴着墙快速地往前跃进。
东西厢房露出明亮的灯光,却没有一丝声音。灯火辉煌的客厅里,却不断传来杯盘碰击声和吆喝声。
郑玉蝉用手指给卢继业打了一个手势。
卢继业当即明白,是要他去厢房,便点了点头,然后躲开门前的守卫,慢慢靠近东厢房,贴近窗户,再伸出手指捅开一个小洞,往里面一瞧,什么也没发现,便又移向另一个房间,用同样的方法,这次竟然看到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僵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却十分痛苦。他不敢造次,又折身向西厢房跃去。
郑玉蝉向大厅奔去,忽见一列执刀剑的家丁迎面走来,轻轻一跃便上了廊顶横梁,刺猬一样蜷缩着,待家丁过去,又才掠向客厅,里面的对话声也清晰地传了出来。
“袁公公,下官再敬你一杯!”一个男子的声音毕恭毕敬地说。
“咱家有事,可不敢多喝了!”一个女性化的声音打着官腔道。
公公?不就是那般可恶的太监吗?怎么也到了这里?郑玉蝉立时感到事情有些麻烦了。
“请袁公公务必赏脸,这是下官的心意,望大人回到皇上面前一定美言几句,献贼如敢来犯青州,定叫他有来无回!”
“朱大人好气魄,不愧是皇亲国戚!”
这个朱大人莫非就是朱知府?郑玉蝉听到这里,在也按捺不住,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原来今天早上,郑玉蝉来到家门前,叩开了门,那位看门的老人竟然回答说,这府上的主人不姓郑,说是邱老爷从知府手里买了这大院,他便跟了主人来,主人今天正为乔迁之喜,准备大宴宾客。老人说罢便转回身去,关了大门。
怎么回事?即便被抄了家,也应有人在呀?娘,大娘,弟弟在哪里?怎么会是人去楼空,又卖了别人?自己竟然有家不能回!一种家破人亡之感立时笼罩着郑玉蝉,木雕石刻般愣在那里。
“郑姑娘,咱们离开这里吧。”卢继业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郑玉蝉缓过神来,凄凉地点了点头。现在她也别无办法,自己很少出门,也不认识别的人家,有来往的亲友也不在附近,情况无从打听,只有问狱中的父亲了。
两人来到“鸿福客栈”下塌,各要了一间上房。卢继业赏了小二一块碎银,便问起自己想知道的情况,“小二哥,我初来贵地,可否给我讲讲本地发生的奇事?”
“公子算是找对人了,我小黑别的本事没有,就好打听,什么大事奇事都略知一二。最近,知府收罗了好几名貌若天仙的美女,听说要往金陵送去。”小二还是第一次得了这么多的赏赐,一边兴奋地说,一边拿起碎银,又是牙咬又是耳听,想试它的真假。
“还有什么?”
“河南来了个马戏班,功夫太棒了!公子不妨多留几日,看个眼饱。”
“‘郑氏绸缎庄’经营的丝绸可是好货,我想去看看。”
“郑氏绸缎庄已换主人了,可惜,原来那个郑才板……”小二摇着头。
“郑老板怎么了?”卢继业追问道。
“别在外面讲,否则,喀嚓!”小二压低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郑老板死在狱中。”
“砰”门倏地开了,郑玉蝉脸色十分难看地闯了进来,一把揪住小二衣领大声问道,“郑老板怎么了?”
“公子松手!”小二呼吸有些不畅,脸色都变了,“听说郑老板不在了,他的两个女人倒放出来了。”
郑玉蝉此时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慢慢松开了手。
“郑家女人去哪里了?”卢继业抓住郑玉蝉的手,示意她冷静,然后两眼望着小二问道。
“听说有一个女人疯了,其它小的也不知道了。”小二喘了两口大气说。
“没事了,你走吧。”卢继业朝小二挥了挥手。
郑玉蝉沉吟半晌,然后才抬起头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我一定得让姓朱的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定让他不得好死!”
“此等昏官,当真该杀!”卢继业也义愤填膺,他望了望郑玉蝉那双红红的眼睛又补充说,“不过,知府里面好手不少,我们得计划周详一点。”
于是二人在旅店稍作休息,等到夜深便摸进了衙门后院,刚才已经做好了两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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