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顺流而下,一路还算顺利。傍晚时分,停泊到了一个码头。
“老伯,这里是什么地方?”望着岸上散落的几家灯火,郑玉蝉向老船夫打听道。
“蓬山,”船夫说完又掉头提醒众人说,“各位乡邻,我不敢往下水走了,明日有返家的,请赶早!”
郑玉蝉与雨娘上了岸,赶紧找旅店。还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只是已经打烊。
雨娘把店门拍得山响,“店家,快开门!”
听得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后,一个伙计样的五旬汉子开了门,回道:“本店已经客满,客官另寻他处去吧。”言毕便要关门。
“这黑灯瞎火的,让我们到哪里去寻?”雨娘两只手死死地扳住门板,不让关。
伙计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竟然有这样大的蛮力,连忙解释说:“客官,不是小的说谎,现在店内还有好几人没法安顿呢。”
郑玉蝉听得如此说,正要劝说雨娘转投他家,却见雨娘恳求道:“随便找个地方坐坐也行啊?”
“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就可以商量了,不过是要收钱的。”
“这个好说。”郑玉蝉当即摸了块小碎银递在那位伙计手上。
伙计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带了郑玉蝉二人,穿过几间屋子,来到了一间堂屋。
伙计果然没说假话。走在前面的雨娘,看到屋中央烧了一堆炭火,四周却围坐了六七个汉子,正端碗喝什么。正面两个汉子尤为显眼:一个阔脸方耳的和尚与另一个精瘦的秃头和尚,手上都拿着一块带骨头的肉在啃。
阔脸和尚扫了雨娘二人一眼,连忙向一旁挪动,留出一条木凳,示意她们坐下。
“打搅了,多谢!”郑玉蝉略微抱拳道。
她现在仍是男子装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其他几人扫了二人一眼,都将眼光落在了雨娘身上。一位俏丽姑娘随一个英俊男子一同进店,当真少见。
“这位兄弟从哪里来?”阔脸和尚向郑玉蝉问道。
“我们……我们是逃难的。”瞧着人家衣着整洁光鲜,自己与雨娘却身着叫化一样,加上又不明对方底细,郑玉蝉撒了一个谎。
“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如同饮一杯。”秃头和尚端起酒杯邀请道。
“啊,不,谢了!”郑玉蝉慌忙答道,却对一旁的伙计说,“来两碗热面。”心里一片狐疑。做和尚吃肉而饮酒,可是犯了佛家大忌。
“好的,客官,马上就来。”伙计应声而去。
阔脸和尚用袍袖擦了擦嘴角,对秃头和尚道:“志远,说说看,战局怎样了?”
“唉!”秃头和尚叹了一声,搓着手道,“真没想到,老子追随秦良玉将军,一生打了无数次胜仗,这次竟然栽了!”
秦良玉?听到这三个字,郑玉蝉陡地来了精神。早在儿时就听说了,四川出了一位女将军,叫秦良玉。她一家忠君报国,本人也从小随父读诗书,练骑射,习兵法,能文能武,辅助她丈夫石柱宣抚使马千乘,率兵勤王,多次立功。后来率“白杆兵”北上抗金,战清兵,威震敌胆,被朝庭封为一品夫人。敢情这和尚就是秦将军的部下,可从没听说秦将军的部下有和尚。
郑玉蝉平时足不出户,自然不是很清楚秦良玉军队的成份。原来,秦良玉一向注重军士素质的提高,她通过多种方法招了五百多名四川僧兵,这五百僧兵武艺高强,是她的主力队伍,为她历次战斗取胜,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位名叫志远的,就是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五百僧兵之一。
“这么说,秦将军也毫无办法了?”阔脸和尚听后,脸上一片暗淡。
“没办法,贼人的势头太大,我们川军人数太少,官军内部不团结,朝庭援助又无力,焉能不败?”
“难道说张献忠这贼子,真的是上应天命?”另一个人不解地问道。
郑玉蝉此时才知众人谈论的是张献忠攻打四川一事,可她很疑惑。自己亲眼见过,那位救过她性命的李公子,一身正气,还劝过她入伙,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恐怖呀?
“狗屁的天命!像他这样滥杀无辜,只有遭天谴的份!”秃头和尚一拍大腿,愤然而起。
郑玉蝉与雨娘都吃了一惊。这秃头和尚不是凡人,她们已感受到和尚掌下带起的一股力道。
“靠官府是没指望了!七宝师兄,这次惨败真的让我有些灰心,可我不甘心啦!”秃头和尚望着阔脸和尚道,“师兄若能振臂一呼,老弟一定聚在你的旗下,为你打头阵!”
阔脸和尚没有立即作答,两眼瞧着那堆炭火,叹息道:“连秦大将军都爱莫能助,我又有啥子能耐?”
“秦将军的武功战术是没说的,但我看她有些瞧不起凡夫走卒。如果她能广招贫苦大众,再加以训练,军队的实力不至于在强敌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看来,这个秃头和尚是在劝说阔脸和尚出来承头起事。郑玉蝉心里暗想,这个阔脸和尚是谁?有什么本事,这个秃头和尚竟这样推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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