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凌!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凌凌木然地站在那里,令人不安地摇晃着,一言不发。
“你怎么能……这可是你的母亲啊!”
“我想妈妈。”
“你给我坐下来!”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凌凌推进了竹椅里面,此刻她简直就如玩偶一般,任我轻易摆布。
她低垂着脑袋,身体不住地抖动着,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妈妈。”
“你的妈妈就在你的眼前!而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我想找妈妈。”凌凌低语着,抽泣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她,不安地再次查看了少妇的伤情。幸好那块哑铃包着厚厚的橡胶层,她的头部没有流血,只是鼓了个大包,应该不会有大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妈妈动手?!”我摇动着她的肩膀,强压怒火,尽可能轻地问道。
凌凌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突然扑在了我的怀里:“带我去找妈妈!”
“够了!等她醒过来之后,你务必要向她道歉!”我无情地推开了凌凌。
“不!她不是我妈!”
凌凌用那双泪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着我,那简直像带了电的终极武器,令我不得不屈服了。即使是谎言,我也不得不相信。
“她不是你妈,谁是你妈?”
“在我的家里。”
“那你去把她叫来,这样我才能相信。好吗?”我抚了抚凌凌额前的乱发,将它们理到了一边。
“好。”
凌凌蹲下身,从最下面的抽屉里面翻出了一节手电筒和几块干电池,还有一个粉色的小提包。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走,去我家。”
凌凌说着就已经换好了靴子,带着那些从抽屉里找到的装备来到阳台,打开了家门。一阵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挤进了门缝。
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是晚九点了。
“凌凌,有些玩笑并不好玩!后天就要考试了,你早点睡,不准出去!”我以为她是在捉弄我。
“你不去,我自己去!”凌凌拉开了家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当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了。我没有关大门,就急忙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追了她。
“凌凌!如果你现在就这样出去,弟弟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弟弟!我没有那样的弟弟!再说了,我奶奶还在家呢,如果弟弟哭闹起来,我就不信她听不到!”
说完,凌凌撇了撇嘴,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我只得跟在后面:“你到底要去哪儿?远不远啊?”
“对我来说,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只要妈妈能在那里等着我,我就算……”
扑通一声,凌凌被埋在积雪下面的一个小坑绊趴在了地。
我扶起她,帮她拍掉身的雪沫:“好!江凌凌,今天我就算是舍命陪公主了!你到底要去哪儿?我们打车去!”
“真的?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对我来说,你可是一个陌生的坏叔叔哦!老师说,这样的……”
“谁是你叔叔了?!”我怜爱地掐了掐她的脖子,她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哎!好。既然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当然要照做了。只要能让身边的这个小恶棍笑起来,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夜渐渐地深了,天空漆黑漆黑的,没有月亮和星星的点缀,只有不停飘落的雪花。我们哆哆嗦嗦地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盼到了一辆空着的绿色出租车。
我们两个人立刻钻了进去,车子里正收听着吵耳的交通台广播。
“二位去哪儿?”司机问道。
“嗯——我们要去本市河西区北部的丰收路东段路南布莱克园区的二十三号别墅。”凌凌一口气说道。
“小家伙脑子挺好使嘛!再重复一下好吗?”司机大叔夸道。
“那是!我们要去……”凌凌又将地址重复了一遍。
“二十三号别墅,好的!”司机踩下了油门,载着我们出发了。
我看了看靠在我身边的凌凌,才发现她的手里正捏着一张64K大小的纸片,像是从小本撕下来的,面写了一行文字。刚才凌凌应该就是照着面的内容念出的地址。
“我看看好吗?”
“不行!这是超级机密!”凌凌将那张纸搓成小球,想扔出窗外,可打不开车玻璃,就一口吃到嘴里咽了下去。
我本以为那个地方应该很近,没想到出租车都走了二十分钟,早已驶出了市区还没有到达。
由于雪大地滑的缘故,出租车的轮胎安装了防滑链,因此行驶起来异常地颠簸,没过几分钟,凌凌就靠在了我的肩,睡着了。
我轻轻地搂住了这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儿,让她的脸贴在我的肩膀,吻了她热乎乎的额头,让她静静地用这短暂的时间去休息,去养伤,去忘记。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可我怕脏了她黑亮的长发,急忙抚了去。
怀里的她是那样的安详。也许只有现在的她才能暂时忘记一切的烦恼。为什么,凌凌你天生一位高贵的天使,却偏偏坠落在了这地狱之中呢?
那么,就让我这只恶鬼抛弃一切,甚至背叛掉所有的同伴,为你护卫至死!你的存在已经是我生存的唯一信念……
出租车行驶在空无一人一车的白色道路,前挡风玻璃不断有雪花落下,将擦窗的机械刷忙得不亦乐乎。路灯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窄,周围的建筑也明显的低矮、稀疏了起来。
“我们就要到布莱克园区了。”司机提醒道。
“哦,好的。”
我拍了拍凌凌,叫醒了她。
凌凌打了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地说道:“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没过半分钟,出租车就停了下来。
“到了吗?”我望着车窗外破落不堪的铁栏杆大门,质疑道。
“这是园区的门口,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好,路费多少钱?”
“四十。”
“不会?这么黑?”我惊呆了。
“都不容易啊,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夜里,我本来是想要……”
司机正发着牢骚,凌凌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跳下去跑进了园区的大门。
“行行行!”我忙摸了摸胸口的大衣袋,拿出来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钱,这明明是前几天少妇亲自付给我的辅导费。
“不用找了,谢谢你!”我将钱扔在了司机的座位,就要下车去追凌凌。
司机叫住我:“等一下!听我说!”
“怎么了?难道我给你了假币?”我不耐烦地回过头。
司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面无肌肉地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有什么事快点说!别卖关子耽误我时间了!”我气得直跺脚。
“我好像听人说这个小区里,有一座别墅闹鬼!”司机说。
“别瞎扯了!啥TD鬼不鬼的?!现在我可是救人要紧……”
“我也是看在你出手大方才给你一点善意的提醒的。你要是不听就算了。这里吊死过人你知道吗?你没看到附近这么多漂亮的房子都空着没人要吗?我之所以不敢把车开进去就是因为这个。虽然这个园区没有门岗保安,但是……”
“再见!拜拜!祝你一路顺风!”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朝园区深处跑去。
终于,远远地,在亮白的雪地映照下,我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正在朝一座最为破旧的别墅跑去,于是急忙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了去。
当我跑到凌凌身边时,她已经来到了那座别墅的院门前,犹豫着站立在那里。
“你刚才在干嘛?怎么现在才过来?”凌凌不满道。
“跟司机杀价呗!还能干些什么。”我撒了个谎,没对她说那些关于这座别墅的传言。
从外面看起来,眼前这座别墅毫无生气,破败不堪。风格则属于典型的中西合璧,虽然屋顶是标准的阁楼式琉璃房檐,四角翘,一楼的窗子却是圆角矩形,房子外面粉刷的也是白色涂料,正门显然也包被了一些皮革类的外膜,黑乎乎的。整个别墅位于一个二百多平米的独院内,地面的积雪凸凹不平,很显然下面覆盖着许多杂物。院子由一米多高的铁栏杆围拢而成,正面的雕花铁丝门却被一把大锁紧紧地束缚着。
别墅的侧面,几只乌鸦正立在铁栏杆,“呀呀”地叫唤着,凄惨得令人撕心裂肺。看起来里面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而且奇怪的是,这座别墅几乎所有的窗子都被用木板从外面封得密不透风。
这俨然是一座传说中的鬼宅。
恰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老肥”打来的。
“老六,你在哪儿呢?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正常了,这已经十点多了怎么还没回来?”
“今天晚我不回去了,有人找我打通宵。”
“老肥”一听就来劲儿了:“你在哪个网?我也去!”
“你来了也白来,已经爆满了,没机器了!”我“啪”地一声合了电话。
凌凌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呵——!这谁啊?怎么也开始满嘴瞎话了?”
我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个小鬼给害的?”
“切!不要推卸责任好不好?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凭什么怪我。”凌凌嘟囔道。
雪小了些,但西北风仍然呼呼地吹得起劲。
“你确定是这间别墅吗?里面会有人吗?好恐怖哦。”
凌凌看起来也非常紧张:“我……也不太确定。”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总不能白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本身就有一种爱好冒险的嗜好,再加一个小丫头站在我的身边,总不能太缩了!
“没关系!是不是这里,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说完,用力搓了搓手,抓住铁栏杆,一蹬腿就翻了过去。然后我站在里面转身说道:“来!我接住你!”
“不必了!你真是个大笨蛋!”凌凌骂道。
接下来,我眼睁睁地看到凌凌轻而易举地进到了院子里面。原来,在那焊着花纹装饰的围栏,居然有个半米多高的大圆窟窿!
“说你傻,你还真傻得有模有样的!”凌凌讽刺道,“你没看见地的脚印吗?”
这时我才弯下腰,好好地看向了院子里的雪地,果然,一串长长的脚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蜿蜒着,从栏杆的大窟窿一直通到别墅正门的台阶附近。之所以没有被我轻易发现,是因为脚印之已经又落了一层蓬松的积雪,轮廓已经变了形。
“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连一个侦探最基本的眼里都没有,对得起自己那副眼镜吗?”凌凌接连不断地嘲讽着我的疏忽。
可是,我却隐约觉得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大概是外面太冷了!
“喂!小鬼,想不想跳狗腿舞哦?想跳的话我陪你,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拉倒!你快点开路!”凌凌将手电筒递给了我,推了我一下。
我看这周围的地面并没有别的地方再有脚印了,于是暗自绷紧了每一根弦,处处小心谨慎。
“咱们最好踩着这行脚印走。”我小声说道。
我用左手紧紧握了手电筒,就踩着那排模糊不清的脚印朝前走去,凌凌抓住了我的右手,小心地跟在了后面。
她的小手微微地颤抖着,热乎得像刚出锅的软豆腐。
别墅正门的台阶,脚印依然延续着,只是这里的积雪比较薄,脚印更不易发现。
来到门口后,我们发现,正门并没有关死,而是留着一条缝隙。门板表层的皮革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洞,散发着刺鼻的怪味。猫眼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个圆圆的空洞。
“你确定不后悔吗?”我问凌凌。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的手被她握得更紧了。
“退后。”
我打开了手电,将光柱打进了门缝里,确定后面没有人之后,我让凌凌站在了我的身后,之后我抬腿慢慢地蹬开了那扇黑乎乎的黑皮门。
一股暖气立刻从屋内涌出,将我们包围。不过,根据气味儿判断,除了有点潮湿,似乎没有别的危险。
我们小心地通过了大门,进到了别墅的正厅里。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用手电扫着附近的地面,发现屋内的地板砖被擦得锃亮反光。我试探性地向前迈了几步,突然感到小腿碰到了一根细绳什么的东西。虽然我的步子很轻,还是感到那条丝线被我碰断了。
吱扭——砰!
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
那扇黑皮大门不明不白地在我们身后合了,而且可以确定关得严严实实。因为我的灯光照到了门后的一根粗壮的金属门闩。
凌凌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臂,生疼生疼的。
我正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再次将大门打开,却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手飞快地在门闩末端挂了一把锁,虽然只是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却也在这空荡荡的黑屋里不断地回响着,混实得令人发毛。
我急忙凭着感觉用手电筒照向那毛手的主人,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