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世上伤心的人比开心的人多,可更多的时候,况君生认为,伤心的人都是可爱的人,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会有心可伤;况君生还认为,伤心,有时是会上瘾的,就像某种动物的小情绪,总爱躲在某角落里,看着其他动物的幸福,悄悄舔着自己的伤口一样。
小山包上的火堆烧得“逼逼巴巴”轻脆而通红,大包袱打开平铺在地上,方依依紧缩着双脚,身披淡绿色毛料外衣香甜地侧面趴在况君生的大腿上睡着了。
此时,况君生的手中,默默地转动着那枚银白色戒指,终于,他借着火光,看清楚了那行复杂条纹中央纤细的小字:唯一。
唯一!
怎样的感情,才能称得上唯一?
这一枚写着“唯一”的银白色戒指,所承载着的,又是怎样的爱恨情仇?
况君生此刻心里忽然想起的人,是他三姐柳碧柔。
在他最惶恐无助的时候,那一双温暖的手拉着他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在他最失魂落魄的时候,那个声音告诉他说:“这是我托人,特意远从中州王城名匠欧阳先生那里买来送给你的凝霜剑,你可不要负了我的期望!”
在他认为可以守护她的时候,她却身披嫁衣笑脸如靥地坐在他人的洞房花烛夜。
你站在岸边,看到我跃入凡间,化身为鱼侧坐面前,怎生让我爱怜?
如果再过好多年,烟雾还要化成你的脸,挥手已成过眼云烟。
转身已天涯,我们不再相见。
多年以后,不知道谁会陪在我身边……
况君生在这一天里,手牵着方依依离家出走在岖曲边涯雪地上绕群山,在山峡谷口激斗群贼擒大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表现得很倔强。
这一枚刻着“唯一”的银白色戒指,瞬间让他自以为可以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在这个深夜里开始汹涌,眼角的泪水开始慢慢浸润、投降。
汹涌就开始思念,沉重不敢说再见,再回不到的从前,纠缠不断的流年是碎落片片,那一张脸,你若开口说舍不得,那一双眼,你若敢再温柔多看我一眼,那我此生就只愿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你在哭?”白啸堂的声音,忽然在况君生旁边响起。
况君生知道,睡在他左手侧的白啸堂已经醒了,现在肯定是在睁开着眼睛在看着他。
况君生的身子没有动,继续保持着那昂望着夜空的模样,过了好久,他神情淡淡地说道:“呼,今晚的星星,有点剌眼!”
白啸堂翻身,并排在况君生的左手边坐了下来,也抬起头望着星空,沉默了好久,忽然他开口说道:“.人类有时候很奇怪,失恋的人虽各不相同,但仰望星空,却是唯一的不约而同。”
况君生身子一震,转过头奇怪地望向白啸堂一会,接着开口问:“怎么?你也失恋过?”
白啸堂歪斜着脑袋,对况君生松了松肩膀,又抬头沉默望着星空,过一会儿,他的嘴巴里轻轻地说道:“我想失恋,但没机会。暗恋,是很伤身体的。”
况君生坐在白啸堂旁边,两眼紧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他忽然笑了笑,开口说道:“呵,忽然间,我觉得你这个人,也不算是烂!”
“那是什么?”白啸堂转头颤抖大胡须圆瞪着眼睛问。
况君生两眼紧盯着白啸堂,笑意在眼睛里渐露,牙缝里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说:“贱!”
“嘿嘿!”白啸堂忽然裂着嘴巴欢笑了起来,点头开口说:“嗯,我现在也开始觉得,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的讨厌,并且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欣赏你了,不如,我们结拜做好兄弟吧?”
“不!”况君生听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的兄弟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白啸堂一窒,神情讪讪的有点尴尬。
况君生看着白啸堂,微笑露出洁白牙齿,调皮状眨了眨眼,又慢慢开口说道:“不过,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什么是朋友?”白啸堂问。
况君生低头想了想,接着,他抬起头望着白啸堂,语气缓慢着而郑重地说道:“朋友,不一定合情合理,但一定知心;不一定形影不离,但一定要心心相惜;不一定锦上添花,但一定雪中送炭;不一定常常联系,但一定放在心上。”
白啸堂嘴角的大胡子抽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轻低下了头,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红。
那一晚,在那个小山包的火堆旁。
况君生和白啸堂这俩个新认识的朋友,并排坐在那里昂望着星空,说了很多话。
白啸堂说,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居住在于一个叫白虎岛的遥远孤岛上。
况君生说,他叫况君生,他的家以前住在中州边境的一个小村庄,后来就在太初群山脉的隐村,再后来,就在落霞岛的一个大院子里。
白啸堂说,他老爹是家族里的族长,他是少族长,这次出来,是家族里传统的常规游历人世间,在红尘中历练。
况君生说,他家里有十三个异姓兄弟姐妹,这次出来,是离家出走。
白啸堂说,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走出白虎岛。
况君生说,这一次,他和方依依也是第一次走出落霞岛,如果不是碰到你们,现在都还不认得去中州王城的路。
白啸堂说,这些族人,都是他老爹派出来一起跟着他历练的,除了保护他之外,还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起居。
况君生说,他今天和方依依都走得很勿忙,不止没有带任何的干粮,连银俩都忘记拿了。
白啸堂说,听他们的族人说过,中州王城是个好地方,但也是最吃人不吐骨的烂地方。
况君生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忍,没有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但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我们谁都不准放弃自己……
白啸堂的族人,在第二天就搬过来了,大家齐聚在一起,和况君生他们成群结伴浩浩荡荡地,一起步行走向中州王城……
中州的路是何其地远,况君生他们这样子浩浩荡荡地赶着路,穿过了这田野上一个又一个的大大小小棋子、罗盘状的山包,走着走着,天就又开始黑了下来。
晚上,他们就选了一个大一点的山包,在上面烧起火堆,扎起了营来。
这一次,因为白啸堂的族人们所带的工具很齐全,在山包的火堆周围,搭起了一个个的毛皮帐篷,方依依满脸好奇,在各帐篷之间里走来窜去地自乐玩耍着。
“嘿,朋友!”白啸堂远远微笑着走了过来,热情地伸手搭着况君生的肩膀,望向况君生,只见他满嘴大胡须裂开着嘴露牙齿问道:“嘿嘿,怎样,还习惯吧?”
况君生松了松肩,笑着说:“这总比昨晚好!”
白啸堂知道况君生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有点尴尬,转头望了望在帐篷里来回奔跑玩乐的娇小身影方依依.
白啸堂并排坐了下来,伸头过来悄悄地问着况君生:“是啦,朋友,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了,你那天和我打架的那一招,身体忽然加速撞击过来的那一招,它叫什么名堂?撞得我好痛啊!”
况君生喝了一口酒,两眼轻眯着望向白啸堂,怪声怪气地说:“那你那招,忽然让你身体瞬间爆发出三到五倍以上攻击力的双戟战技法,又是什么名堂?”
江湖上朋友间的相处,总会是有那么一些规则与禁忌是要避开的,比如说杀大佬、勾二嫂、主动打探研究对方的武功技巧和来源、明知故犯……
况君生虽然是第一次踏出落霞岛,但他在柳碧柔长年累月的教导下,对于江湖中的一些禁忌规则,他还是挺记得的。
“那是我们家族祖传的霸道戟法!”白啸堂在这时,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出况君生语气的不悦,只见他兴奋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问道:“来,朋友,你看这招怎样?”
“好!”况君生虽然奇怪白啸堂这奇怪的举动,但看到白啸堂摆出来的姿势,还是不禁地叫喊了起来:“你这一招虽是单独使出,但可以看出来有一种出奇不意的神韵。”
“嘿!”白啸堂大裂着嘴唇,嘴角的胡须颤动着说道:“这是我家族中的一种武术战技,叫穿心爪,那朋友,你再看看这招怎样?”
白啸堂说完,右手快速飞转,手化利爪又是往前面猛地一探。
这时,火光中的场境一变。
况君生心里一震,他知道,其实火光还是那火光,只是况君生眼中的空气流动变了,他只看见白啸堂那一爪使出来的时候,时光仿佛静止,半空中,一只只重重叠叠的大爪,在空中无声挥动。
“厉害!”况君生坐在那里点了点头,感叹着说:“一招的战技,打出了重叠的效果!”
白啸堂扭转头,脸上很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家族中的另一种武术战技,叫残影妖爪,那你再看我下一招,我要把穿心爪和残影妖爪同时连续地使出!”
“哈!”只见白啸堂说完,浓密的胡须大嘴大喊了一声,身子快速地舞动了起来。
“呼!”
况君生身子一震,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况君生睁大着眼睛,看着在火堆旁边舞动着的白啸堂,此刻,白啸堂己不再是那一个满嘴大胡须在傻笑着的白啸堂,只见火光中白啸堂的身影,瞬息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地站在火堆周围各个方位,手中的一爪,同时向围困着中央的火堆击去。
“碰!”
火堆炸响,点点火花化为飞灰,从空中飘落,大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黑坑。
“你……”况君生此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指了指白啸堂,虽觉得很唐突,但还是忍不住地呆呆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做得到的?”
“嘿嘿!”白啸堂这时,也停了下来,伸手抓了抓头发,很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家族里的这两招武术战技同时使出,就是有这种效果!”
白啸堂说完,猛拍了一下脑袋,又说道:“昨天我和你打架时所用的霸道戟法,也就是这个原理,你等一下,我去拿双戟来使出来给你看!”
况君生脸上肌肉一抽搐,他没有开口阻止,因为他真的很想看,昨天,他就是给白啸堂那诡异而霸道的双戟战技搞得手忙脚乱。
白啸堂刚冲进去一个帐篷里拿起他双戟的时候,他的管家白暮林在这时,也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只见管家白暮林走了进来,就伸手扯着白啸堂满脸惊恐地颤抖着说:“少爷,家族里的武术战技绝学,族规里写着传男不传女,传弟不传媳,你刚才把家族里的穿心爪和残影妖爪的秘密暴露出外人看了,你如果再家族里的神威战技霸道戟法使给他看,族长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说什么话呢?”白啸堂皱着眉头望了这个老管家一眼,挥袖开口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也就是自家人,自家兄弟,还怕什么暴露?”
白啸堂说完,就挥手拿着双戟走了出来。
“惨了惨了!”这时,老管家白暮林神情痴呆地停站在帐篷里,忽然,他双手捧着白发,满脸惊恐地颤抖着在那悲痛叫嚷:“老爷啊,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看好少爷,他又闯祸了!”
白啸堂这时,并不知道老管家白暮林在帐篷内那戚惨的叫嚷,他轻快地走了出来,走到况君生的面前,大胡须裂开着嘴,大喊:“朋友,你看好了,这一招叫浪里飞花!”
白啸堂挥动着双戟使完了,气势又是一变,喊道:“这一招叫踏浪而行。”
白啸堂边说着,边认真地挥动着双戟又一次舞完了,嘴边的大胡须又是一动,他又叫喊着:“你再仔细看看,这两招重合使出来的效果!”
“哈!”
“风!风!风!风!”
只见白啸堂在那大叫一声,四个白啸堂,瞬息间如影子一样分化出来,双手中的双戟变为八根,从各个不同方位站着同时往中央处击了下来。
“碰!”
山包里的泥土飞扬,中央处,又是出现了一个大坑。
“朋友,你再看,这是孤穹一柱!”白啸堂站在大土坑旁,双戟分开,一个指地,一个竖地状地喊道。
“你再看看,还有这一招,叫否极泰来!”白啸堂嘴里大喊道,气势又是一变地飞舞着。
“朋友,你再看看这两招重叠一起用的效果!”白啸堂说完,双戟挥舞,异变再次产生。
“哈!”
“风!风!风!风!”……
就这样,白啸堂站在山包上,一招一式地认真舞动着霸道戟法给况君生看,其间,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慢慢分解着招式,给况君生一一讲解其中可能的原理。
况君生站在那里,从刚开始的惊愣、惊呆,到惊讶,接着惊喜,最后,他满脸如痴如醉的沉迷其中在白啸堂的双戟飞舞中……
“呼!”白啸堂终于把霸道戟法的六六三十六招的武术战技单独及重合全舞完了,他站回况君生的身边,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说:“不行了,我的功力不深,最多也只能化出三到四个重叠的攻击,如果是我老爹来舞,至少得化为八个重叠攻击,朋友,等你下次去我家,我叫我爹舞给你看!”
况君生心情复杂地看着白啸堂,嘴角里牵强地笑了笑,说:“行了,很精彩,你站在一边去,现在,就轮到我给你演示讲解一下,我昨天那招野蛮冲撞的原理及其用法。”
况君生说完,就站了出来,摆出姿势转头对白啸堂说道:“人的身体肌肉蓄荐着有很多恐怖的未知游离力量,如果运用得当,让蓄气、爆发、冲击在那些游离的力量间瞬间控制点燃,那身子就可以像射出去的箭一样发出很可怕的速度!”
“吼!”况君生说完,身体肌肉一抽动,整个原来静止他的身子,忽然如似影追箭重叠状地往前飞快地冲撞了过去。
“好!”白啸堂在身边拍着手叫嚷,他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这看似很简单的道理,但做起来很难,因为这对于身体各方面的胁调性很高。”
况君生点了点头,走回去拿起了凌风剑,对白啸堂说道:“还有!我再给你讲解一下,我自己从中摸索所创的剑法!”
况君生说完,手中凌风剑一挥,如白蛇飞窜地在空气中爆刺了出去,大声喊道:“这是刺杀剑术,原理是手要稳,眼要准,直剌在对方最薄弱的部位或他将要进攻的方向,判断对方的进攻方向,主要是看他肩头移动和他身上各种姿体语言暗示,等一下,我再给你详细讲解。你再看这一招半月斩!”
“好!”白啸堂两眼放光,站在那里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你想让别人对你说真话,敞开心扉,你自己就得对他先说真话,先敞开心扉。
前往中州的路上,虽然每一天,都是枯燥地在了无人烟的山间、田野中走着走着又是一天,但况君生和白啸堂,心里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寂寞。
每一天晚上,他们停下来堆火、扎营后,都聚在一起吃着肉、喝着肉,聊着各式各样的武术战技招式的运用和原理,有时候他们聊着聊着,他们就开始忍不住了,站在火堆旁“兵兵崩崩”地和对方练打了起来。
十六天过去了,况君生觉得他的收获特别大,他现在不止可以同时发出三个方位的野蛮冲撞技巧,他的剑术,也从中得到了很高的提升和进步。
白啸堂感觉也是这样,虽然他练不了况君生的那种霸道无比的野蛮冲撞武技,但他却从中领悟了他家族中另一种跟野撞冲撞相似的神威技能——强化突击,而且,他的霸道戟法,在这和况君天打打杀杀中,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沉稳和灵活。
“中州王城终于到了!”走在前面的管家白暮林忽然大喊了一声,接着,他泪流满脸状地激动抓着拳头狂喊:“啊!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了,没想到我又可以再一次回到这里,再一次看到这神迹般的王城!!!”
“这……”况君生看着前面,接着,眼神有点迷茫,过了好久,他才转头望向身边的白啸堂,不确定地问道:“这真的是中州王城?”
白啸堂的心里也很迷茫,他也不是很确定,转头问向身边在那狂喊着的老管家白暮林:“这真的是中州王城?”
“不错!”老管白暮林满脸泪水地指着前方,满脸激动而又坚定地说:“这就是中州王城,看到没有,人类千万年来的骄傲,传奇天地里的奇迹之城!”
“城?”况君生觉得自己给人蒙住了双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对那个在旁边又叫又跳的老头子望了望,开口问:“咳咳!老人家,那个,嘿嘿,我怎么只是看到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雪地里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城啊,莫非,此城是隐形的?”
白啸堂听了,跟在旁边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开始有点怀疑了,老管家白暮林是不是走了太远的路,神经开始出现了问题,疯了?
“笨蛋!”老管家白暮林怒骂了一声,伸手指向前方,白胡子颤抖地说:“你们再看清楚一点,前方那不是雪地,那是墙城,那是如雪一样白,直建到了云端而不知道有多大范围的城墙!!!!”
“什么?”况君生和白啸堂听了,身体一震地惊呼着,接着,他们睁大着双眼很仔细地看了看,又抬起了头望着天空,最后,他们咬牙,身子开始往前奔跑。
“碰!”
奔跑中的况君生和白啸堂,忽然同时撞在前面的雪白城墙上,只见,他们的脸蛋,痴呆地在城墙上面紧贴着,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