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国君秘密来到江祈国都,在两国关系本十分淡漠的背景下,实在是件诡异且凶险的事情。可偏偏此刻江祈正与北玄打得不可开交,凤宫弦亦是有备而来,轩辕北开罪不起,自然将他奉为上宾。
凤宫弦此行的目的很明显——为了清儿。他为清儿而来,为清儿迁怒,为清儿伤心痛苦,而轩辕北却对他心尖上的清儿做了坏事,让她卖身卖命,染了满身污秽。所以现在清儿失踪了,凤宫弦理所当然地想,是轩辕北抓了她,就是怕他冲冠一怒两股开战,所以要以清儿挟制他。
虽然当年清儿为何沦落至此尚不知晓,但凤宫弦已经一心认定,绝对是轩辕北令云雨楼有意为之。他会这么想,当然归功于有人在旁的不停鼓动暗示。
红月深知他性子偏激执拗,一旦认定便深信不疑,利用疗伤之便接近,她并不明说,只闲谈间稍微提点,凤宫弦心思十分多疑,一件事想上千百遍,正的也成了反,何况事关心中至爱,更是千思万绪,辗转反侧,几日下来,已认定了清儿就在轩辕北的手里。
因为轩辕北先对不起他,现在抓了清儿,也反证明他心虚。
他恨恨地想着,一旦救回清儿,定要挥军北上,把这江祈大地变成一片焦土。
“你说你也要见轩辕北?”凤宫弦瞧着那貌似恭顺的女人,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他依旧是那形容枯槁的面色,干瘪的双颊和深陷下去的眼窝,浑身上下写满了病态跟虚弱,闻言挑起一丝阴郁的笑:“你干了那些好事,还真不怕被千刀万剐。”
红月眨了眨眼,一双墨瞳中水波轻晃,澄澈透明:“爷若是说皇太子惨死一事,我也正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凤宫弦一愣,随即嗤笑:“神医既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更是巾帼须眉,运筹帷幄、决胜沙场,就连搬弄是非、经营权术也是神鬼莫测,令人出乎意料。”
一个江祈的女人却做了北玄的军事,杀了江祈的太子,又成了云泽国主的御用医师……凤宫弦自然不知她便是废后息红月,只道这女人实在太过诡异神秘。不过之于她的身份,有什么目的,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爷过奖了。”并不想逞口舌之快,红月不咸不淡地说道。
凤宫弦挑了挑眉:“神医既然有如此要求,我自然也不想带着一个祸害放在身边。”左右想想,他倒是欠她几个人情未还,至于剿杀云雨楼一事,他并非不知,而是懒得计较,且对那个地方,他同样怀恨在心。云雨楼本就是秘密组织,见不得光的,也就不能成为发难的理由,怕只怕此举会惹恼了轩辕北,对清儿不利。
想到清儿的安慰,他目光徒然一冷,刀子似的瓜着红月。若非这个女人,清儿也不会被置于危险之境。要是真因为这女人害了他的清儿,他定将她碎尸万段。
一抹狠戾在眼中一闪而过,红月瞄见,似猜透了几分,讪讪地道:“爷大可放心,皇宫之内,我哪敢放肆。”
若无几分自知之明,哪里能活到现在,哪里还用得着他凤宫弦。
因着北方的战事,轩辕北本想摆宴欢迎凤宫弦,给北玄做一个他与云泽结盟的假象,却被凤宫弦给推脱了,于是定在一日后在宫内会面,届时会有几个重臣在场,说是要商讨两国通商贸易,当然只是场面话。
……
瀛都二月,最是荒凉枯槁的时节,整座都城一点绿意,连着那金碧辉煌、栉比鳞次的亭台楼阁也暗淡了不少。几日前大雪带来的水汽消散,北风分外的冷,卷起粗粝的沙尘狂舞,对于习惯了南方温润气候的人来说,无疑如刀子一般。
此次定在紫宸殿会面,就在息红月与江寒雪被擒的那一夜,轩辕北已亲自接见了他,那时已将礼数做足,此次直接被车队一路载到皇宫。
凤宫弦面色不济,被红月搀扶着下了车,他仰头望着高高的宫殿,肩头雪白的狐裘被吹得凌乱。
“怕了?”察觉到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微微紧了紧,他斜睨了身侧的女子一眼。
红月哼笑,将目光投向远处:“有陛下在,属下没什么好怕的。”她现在是凤宫弦的护卫了,受他的庇护,再者就算什么也没有,她也从未怕过轩辕北。
说话间,已随着凤宫弦走近。武烈跟在其后,观察着一路的侍卫布防。
紫宸殿金碧辉煌,恢弘庄重,建造得气魄雄浑,彰显着皇室风范大气,尸中最高格的宫殿,用以接见一国之君并不为过。
殿前两排宫女一路跪拜,正门前站了一人,器宇轩昂,一袭羽色朝服,不多着衣物,金冠束发,越发显得丰神俊朗,华美端丽。再近看些,此人眉若翎羽,斜飞轻渺,俊美无双,正是贤王轩辕澈。
“轩辕澈见过云国主。”他长身而立,拱手作揖,目光却滑过凤宫弦的脸,落在他身侧的女人身上,倏地一凝。两道俊眉紧锁,脸上腾地就冷了。
红月亭亭而立,一袭黑色斗篷,帽子散在肩后,一张俏脸被冻得发红,双眸却含着无边的笑意,只是那笑,比这冷风也不知还凉上几分。
“贤王殿下。”凤宫弦招呼了一声,上前一步,同时解开了红月的搀扶。
轩辕澈眸光一晃,回到他的身上,侧身微微行礼:“国主有请。”
凤宫弦不客气,负手而去,武烈紧随其后,红月则次之,与贤王澈擦身而过,见他抬眸也瞧着自己,目光交汇处,他的眼里迸出几把匕首。
红月只是淡然一笑,墨瞳中一片水光,深不见底。
“江国主。”前方传来凤宫弦阴郁沙哑的嗓音。
她转眸向前,见着那“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