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公司最忙的季节，各个部门的项目报表、年度工作计划、业务调整和拓展资料都要汇总整理，时尚伊人战略合作品牌还没确定，时尚家居也报来好几册数据等待审核签字，一堆儿事忙得人晕头转向。秦凯淳按照一天三个会的节奏赶场，而我也跟着跑得腰酸腿疼。
加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天已黑透，时针指过九点，手头还有明早秦凯淳跟Cassiel品牌公司华北地区经理洽谈的资料没有整理完。
秦凯淳走来敲着我桌子，“胡雨，还不走？”
我头也没抬。“开玩笑，走了你明天拿什么材料去谈。”
“你是想我夸你敬业？”
“没那么假。”
“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等你。”
秦凯淳摊开一本杂志，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哗哗啦啦地翻页。
“喂，不要打扰我工作。”
“不想工作还找借口，走吧走吧。”
“我……”
“走吧。”
不由分说，被拽走。
在车上，才想起还没吃东西。从包里掏出我的出门必备——蔓越莓杏仁牛轧糖。
“要不要？”我问。
秦凯淳一脸鄙视。
“不要就不要，干嘛看不上。”我自顾自吧唧吧唧大嚼特嚼起来。
有人咽了一大口口水。又咽了一口。
哼，我就等着你求我。
果然。
“那个，给我一颗。”
“没了。”
“给我一颗吧，看在我等了你这么久份儿上。”
“你等我是因为我在给你加班。”
“那你行行好，赏我半颗吧。”
“自己拿。”我把袋子递过去。
“拜托，这多危险。”
“那你就别吃了。”
“太狠心了。”“真是白认识你了。”“一点儿同情心没有。”实在听不下去了。
“给”，我把糖递到他嘴边那刻，手指不小心触动他唇线，那种软软、暖暖的感觉让我像触电般赶紧缩回手。他倒是开心嚼起来，一幅乐得其所的样子。
为了避免再喂他，我迅速播完剩下的三颗全部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嚼。
秦凯淳从后视镜看到，“你还有这种吃法？”
“怎么着。”差点吐出来。
“很喜欢吃这个？”
“小时候爸爸会做这种牛轧糖，每天书包都有。”从小就低血糖，小时候爸爸做各种各样的糖果，装在我书包。
“那真是幸福的童年。”
我想了想，说了声“是啊。”
“你饿不饿？”他问
“不饿。”
“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我有点犹豫，毕竟这么晚了，而且……
“不会胆子这么小，还怕我对你……”又是一幅满不在乎的鄙夷口气。
“去就去，还怕你。”
车掉头上了高速，夜间的北京这么美，星空明亮，月光洁白，像洒在大地上的一介清霜。夜风比白日清凉安静得多，拂过脸颊，撩起头发，悄悄飞走。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路，我不知道秦凯淳带我去哪里，但是这么愉快，这么安稳，去哪里都可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我惊呆了！窗外是一片璀璨闪烁的星海，夜空像一张冰丝柔和的绸缎，上面缀满了辉光四溢的珍珠，星海下面是一片巨大的湖，湖光辉映着夜空的美，波动着星辰的晶莹，缓缓浮动。我是睡在星海里了吗？我是伸手就能掬起一捧星星吗？我是在做梦吗？
我使劲儿拧了下胳膊。
疼，是真的！
回头，看到秦凯淳靠在车外，背影轮廓清晰，披着皎洁月光，像一个浪漫童话里的主人公。
“喂”。
他回过头，目光像看一个久熟了的老朋友。
“我睡了多久？”
“不久。”
“这里真美。”
“我想你会喜欢。”
“你怎么发现的？”
“偶然的机会。”
“经常来这里吗？”
“嗯。”
原来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面温柔，像一个秘密，不叫别人看到。
找一处草坪坐下，没有说话，天地陷入无边的宁静。
“胡雨，我觉得你很孤独。”
“开玩笑。”
“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没有，为什么要承认。”
“那假如你很孤独。”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相处。”
“因为一个人的幻想，没有人打扰？”
“为什么这么说？”
“你像个梦游娃娃。”
“我宁愿你说我是个傻瓜。”
“无所谓你承不承认，我只是告诉你。”
“随便你怎么说。”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告诉你会涨工资吗？”
“可以试试看。”
“我才不信。”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倒觉得好笑。
“那你信不信我请你喝酒？”
“有吗？”
秦凯淳起身从车上取出一瓶1982年的法国波尔多红酒，两只高脚杯。我一点儿不觉得惊讶，就像看到我桌上突然出现的水仙、海棠和巧克力一样。只是望着他，微微一笑。
酒的红映着月光的白，又刺眼又浪漫。我们好像都有很深沉的心思一样，故意拿酒来浇，一杯一杯干掉。
夜空那么明亮璀璨，像一个世界的星星都聚会到我们头顶，那个画面很梦幻，我可能真的是梦游来的。
我有点醉了。
“你爱过一个人吗？”秦凯淳问我。
“爱过。”
“很爱吗？”
“很爱。”
“为什么没在一起。”
“他不爱我。”
“如果有一天他爱你了，你还爱他吗？”
“可能不会了。”
“为什么不会？”
“因为时间，可能时间不对了。”
“那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爱一个人，一直都在爱一个人。心就会很痛，很孤独。你懂吗？”
“当然懂。”
“来，干杯。”
一杯酒还没喝到嘴里，就晃晃悠悠倒下了。我倒下那一刻，看到秦凯淳看着我的目光，比他身后那一片星河还要璀璨，我想我真的喝醉了。
秦凯淳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一件外套，为我披上。可是我和那个人的以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