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传闻是真的吗?”
事情比安全想象中发展得更快,她甚至尚未痛下决心,正式答复滕启太,花花杀戮般愤恨的表情已经放在她面前,同时到来的还有那“滕启太亲卫队”黑压压的队员们。
安全真要感叹现代社会发达的通讯技术,一通电话,甚至几个字就能把刚刚发生的状况现场转播。
“花花,你听我说……”
“我正在听着呢!”花芝莲万万没想到,昨天中午还跟好姐妹似的陪着自己吃甜点,谈女儿家心事的十几年同窗好友,转瞬间就成了夺她所爱的情敌,“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告诉我真相。说!”说你喜欢的不是启太,说你不想抢走我的爱。
叫安全怎么说?这正是她的目的啊!总不能当着这么多滕启太万年粉丝的面说——我之所以去做滕启太的女朋友都是为了拯救你,让你不被那个男人骗,让人不再受到这些女人的伤害。
她可以说,她说的也是实情,只怕却没人相信。
她在花芝莲的眼中看到了背叛,被十几年的朋友背叛的痛苦,被最要好的朋友背叛的愤恨。
恨就恨吧!若恨能让花花放弃对滕启太的感情,让她清醒地认识到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一只“花蝴蝶”,安全不介意自己被她恨,相信总有一天花花会明白她的苦心。
“那不是传闻,是事实。”她在花芝莲杀人般的眸光中硬着头皮顶下了“夺友所爱”的罪名。
“不——”
花芝莲扯过“滕启太亲卫队”的大旗,用旗杆敲打着安全的身体,“这不是真的,你明知道我喜欢启太,为什么还要抢走他?你不是已经有了司城佑了吗?有了那么好的大少爷跟在你身旁,你为什么还要抢我所爱?”
被夺去所爱的心痛远远比不上被朋友背叛来得伤人,即使是午夜梦回时的遐想,花芝莲也不曾想过安全会对她所爱的人下手。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不是十几年的朋友吗?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感情还亲的朋友吗?”
为什么这一瞬间安全却什么也不说?
守在一旁的“滕启太亲卫队”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番纷纷举起拳头呐喊:“干掉她!干掉她!”启太没有女朋友就是属于大家的启太,一旦他有了惟一的恋人,亲卫队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疯狂的女人可怕,失去爱情所属的女人心更可怕。
人潮推着人潮,眼看就要将安全吞没。
在状况彻底崩溃前花芝莲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怒火,“说点什么吧!”她望着安全的眼神近乎哀求,“说你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说你不适意要夺走我爱的人。”
不能说!安全咬紧嘴唇什么也不说,若话出口,花花必然对滕启太还是死心难改,那她不就白背这个“夺友所爱”的罪名嘛!
安全的沉默吞噬了花芝莲最后的心理防犀失去理智的她举起旗杆重重地向安全的头敲去,眼看安全将为她认定的友情付出血的代价……
“你没了吧?”
司城佑用虎口接住了花芝莲砸下来的旗杆,两强相遇的结果是旗杆被他的蛮力折断,而他的虎口连着手臂都震得又疼又麻——英雄救美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喜欢谁,滕启太选择谁,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在这里使用暴力?如果我是滕启太,知道我喜欢的女生被喜欢我的女生这样对待,我会很不高兴的。”
花芝莲轻蔑地瞪着他,白眼珠毫不吝啬地全都留在了他身上,“司城佑,别装出一副为爱情英勇无畏的模样,看得人恶心。”
疯了!真是疯了!自从他遇上安全以后,他的生活就彻底疯了。没有人会拒绝他的示爱,安全就拒绝了;没有人会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花芝莲就用上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他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安全,她抬起眼惊觉他的背是如此的宽阔,高大威武的身躯充满着英气,躲在他的身后仿佛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不过安全从一个赛车手的角度来看——
他的身材真的不适合成为一级方程式赛手,实在是太魁梧了。
安全漫不经心的态度叫花芝莲气愤难当,对她本人来说跟生死一样重大的问题,安全怎么能全然不顾呢?就因为有司城大少爷护着,她就有恃无恐了?
“司城佑,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她要先拆了安全的第一层堡垒。
“为什么要生气?”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却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你不会觉得不值吗?”友情遭到背叛,让花芝莲涌起疯狂的报复欲,不相信被人宠上天的司城佑能平静以对——只要他放弃对安全的保护,她不信安全真能全然不顾。
捅捅草窝头,司城佑的表情跟他的智慧一样茫然,“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喜欢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肯定我喜欢的人是她,这就够了!”
草窝头八百年难得正经一回,说出来的话却让安全震惊得半晌无法言语。
喜欢?他刚才说喜欢?安全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被抽掉似的,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草窝头喜欢她嗳!
瞪着眼睛,她发现心怦怦乱跳,脑子却因缺氧一片空白。
司城佑去泰国找老妈谈判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安全,她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碰她。
他爱她。
那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又强烈,回来的路上他想了九十九种向她表白的方式,每一种都比如今脱口而出的情怀来得精彩。
然而世事难料,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让人捷足先登了。
爱与不爱先放在一旁,眼前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安全,他的安全啊!
“你们走吧!我……司城佑,代表整个司城财团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伤害安全,我的条件是滕启太。”
换言之,在场的任何人伤害了安全,他都会以滕启太的前途和生命做抵押。身为司城财团惟一的继承人,他绝对有实力做到。
通过安全认识司城佑这么长时间,这还是花芝莲头一次看到他以商业帝国继承人的威严震慑众人。
他对安全,动了真情。
被这么好的男生爱着,安全该知足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偏要抢她喜欢的人呢?
花芝莲不甘就这样被背叛,临走前她放下狠话:“安全,你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领着“滕启太亲卫队”众人来,再领着众人去。幕起幕落,安全自始至终像个局外人沉默着。
人都说辩士了得,其实做个将一切吞进肚里,永远沉默的哑巴更难。
他不爱她沉默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爪子都被人剪了。怪了!明明受伤的是他,他居然还心疼她。想好好疼惜她,将她一手捧在怀里。决定了,就是一辈子。
“喂!”司城佑捣捣她的手臂,“跟你商量件事。”
“有屁快放。”她全身被旗杆敲得疼死了,刚刚绷紧神经还不觉得怎样,如今一放松下来疼痛级别迅速攀升。
“做我女朋友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他会保护她,用他的命。
沉默像死亡一样在压抑中蔓延,司城佑屏住呼吸等了又等,却听她吐出两个字——
“不要。”
“不要?”她居然说“不要”?!堂堂司城财团惟一的继承人平生头一次向女生求爱居然遭受拒绝,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状况。司城佑揪紧她的领口问个明白,“为什么不要?我哪里不好了?多少人抢着跟我交往,我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亲自把肥肉送到你嘴爆你居然说不要?”
叉着腰,她像个泼妇摇旗呐喊:“你这样又笨又嚣张的败家子一定会在最短时间里败光家产,跟你在一起的结果是负债过日子、成为寡妇、被人追杀——三者选其一或多选,所以……我不要。”
哈哈!
哈哈哈哈!
安全不自觉地咧着嘴一路笑一路蹬着自行车前往赛车场,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记得司城佑声称喜欢她。
他喜欢她嗳!
虽然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可是亲耳听到他的表白,亲眼看到他窘迫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
杵着原地好一会儿,她乐得找不到北,乐得忘了问自己为什么听到他的示爱会如此高兴,虽然她拒绝做他女朋友。
最近桃花运比较盛,先有滕启太后有司城佑。似乎这个世界的顶级男生全向她涌了过来,当然想吞了她的女生也蜂拥而来。
她可以加入飞城车队,成为滕启太赛车场上的伙伴,如果这样可以令他放弃对花花的玩弄之心的话。
但是,她不会成为他感情上的伙伴,因为她听到了司城佑的表白。
原本还觉得无所为的,反正滕启太喜欢拿感情做游戏,她就陪他玩玩,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是刚刚见到草窝头,她的心境变了。
不想看到大少爷为了她伤心的模样,虽然鄙视他头顶的那窝草,总是耻笑他笑起来都快找不到的小眼睛,心里明白除了钱他一无所长,更清楚照他目前的才能及花钱的速度不断发展下去,后半辈子想平平安安过日子都难。
可她就是不想让他因为她而伤心。
他嚣张的模样十足欠扁,却比他悲痛的表情好看百倍、千倍。
我不做你的女朋友,滕启太,也请你别打扰花花的生活——决定了,今晚她就把这个决定告诉滕启太。
安全走进飞城车队的大厅的时候,里面正为了庆祝某件事而乱成一片。第一个注意到她的是豹哥,一副黑社会长相的教练让人想忘记都难,更别提他别致的名字——豹哥!饱嗝?
“啊!安全,你来得正好。启太顺利晋级,只要在下次的国家赛事中取得比赛,就能顺利跻身世界级赛车手的行列。”说了这么多,豹哥的重点是,“你也加入我们车队吧!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你推到世界顶级赛车手的行列。”
听上去很诱人,如果获此殊荣的第一步是被哥哥把皮扒了,安全就笑不出来了。“那个以后再说,滕启太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庆祝了半天,主角早已不知了去向。还是石桥眼尖,“启太好像去了后面的小树林。”
“我去找他。”为避免被豹哥拉着没完没了地劝说她进车队,安全脚底抹油,飞快地向后院摸去。
说是小树林,不过是三面树当墙围成的一块空场。伸出头四下望望,安全看见滕启太平躺在地上不知在望星星还是在看月亮。
用脚尖踢踢他,安全像在踢被别人抛在地上的垃圾,要是被“滕启太亲卫队”中任何一个队员看见,她的生辰八字一定会被写在某个木偶人身上,天天用来给针扎。
身在福中不知福,连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嚣张。
“大家都为你庆祝呢!你怎么躺在这里装尸体啊?”
“你知道师父发表祝贺词的第一句是什么吗?”闭上眼睛,偶尔滕启太的确会想就这样平静地死掉……就这样平静地死掉就好了,“师父说,‘滕峰啊,你儿子没给你丢脸,他这么年轻就一级赛车手的行列,他继承了你的衣钵啊!’”
“这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夸你嘛!”这个男人像小孩子一样龟毛,要是换成司城佑,他一定会厚脸皮地说:谁要我是司城财团的继承人呢!当然了不起——她居然将两个男生抓在一起做比较,这可不是好现象。
滕启太伸出手臂将她拽到地上,不理会她的反抗,他硬是让她平躺在他的身旁,跟他一起吸收地气,躺在夜色中装尸体,“安全,你为什么赛车?”
“驾驶着世界上最快的车子,用尽全力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觉得心都快要从喉咙里吐了出来,对手和风一起被自己甩在身后——很有成就感,你不觉得吗?”安全手脚并用比划着她在赛车时心中想象的场景,一扭头竟看到滕启太落寞的神情,“你好歹也被称为‘风神’的继承人,最有前途的年轻赛车手,别告诉我你连这种感觉都没有。”
没有!坐在蓝色的风中,他的脑子里除了父亲,什么也没有。
“你相信吗?安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赛车,甚至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到底是滕启太还是滕峰。为了不丢父亲的脸,我只能一次次超越自己,超越风神的水平。那辆车是父亲留给我的,它也代替了父亲的眼睛监督我每一次比赛的成绩。”
他早已失去自我,全为了别人的嘴巴、眼睛而活。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可怕的是,“晋升的级别越脯我的压力就越大。我不知道自己的水平会停留在什么位置,就再也无法向前。我害怕别人说‘如果滕峰还活着,肯定比这种水平高多了。’”
可是风神滕峰死了,无能的滕启太却活着。
“每次我坐在赛车里都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像父亲一样死在赛道上。我恐惧这种感觉,但我又矛盾地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解放。”
他说得平静如倾泻在他们身上的月色,安全听得却胆战心惊,“你有抑郁症吗?你不会想自杀吧?”他脸上决绝的表情不像在说笑话,让人不由得为他紧张。
没有人愿意看到身边的人就这样走上死路,那种感觉很差。
明明是痛苦的事从她咋咋呼呼的嘴里说出来,他竟忍不住想笑,这比他听到任何庆祝的话都令他高兴。
以她的肚子当枕头,他紧贴着她的体温,口中喃喃:“跟你在一起真好……看着你赛车,我会觉得坐在车里不是一件特别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伸出手想推开他,手指停在距离他的脑袋一厘米开外,安全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超大号救生圈,被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抱在怀里。如果就这样推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走向死路。
她在他的脸上真的看到了了无生趣,他的眼睛里写着:我需要你的保护。
一个大男生居然向她寻求安慰,安全骨子里泛滥的英雄气概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真的很棒,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最棒的赛车手。相信我,你的生命是无价的。”忘了来时的目的,安全的手指穿过他乌黑的发,眼前浮现的却是乱糟糟的草窝头……
糟糕!躺在地上竟然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一夜。
安全蓦然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没了滕启太的踪影。她匆匆往家赶,远远地看到一道蓝色风呼啸而过——他在练习。
好在,他还有命练习。
一夜未归,没时间再为滕启太劳神,她得赶紧回去,还不知道哥哥担心成什么样呢!
这世上能把自行车骑飞起来的她绝对排行第一,心里默默念着“安全第一”,家门就在眼前,她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
“草窝头?”
黑色跑车外加一窝乱糟糟的头发是司城佑的招牌,这么早他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将自行车停在一爆她笑嘻嘻地凑了上去,“你这么早就来找我啊?今天早上新闻系没课哦!”
见他沉默地耷拉着脑袋,她不由得思索起来,这来这么早干什么?他不会是因为昨天她的拒绝而大清早找她算账来了吧?
安全兀自呱唧:“你来了,干吗不给我打电话?幸亏我出来买早点,要不然你不是白等一场嘛!”一没留神,她就对他撒了谎。心底里,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夜不归宿是因为滕启太——我果然是一个坏女孩,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
他没吭声,极没公德心地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限量版的皮鞋给灭了。安全这才发现他的脚边全是烟蒂——他来了很久?
不祥的预感飘过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才好,说得越多越显得心虚,或许闭嘴最合适。
她沉默了,司城佑却烦躁起来。十根手指插过发根,他忽然有做和尚的冲动,剃去满头烦恼丝,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吧?
“说好了结束系里的课,你帮我补习的。”这本是带她去赛车场,他找出来敷衍安逸的借口,如今这借口却将他自己给蒙住了。
不该带她去赛车场的,不该啊!
“你爽约了,所以我来你家门口等你……一直等……一直等,我想你总会出现的。”他固执地等待着她的回头。
一夜的等待换来的是他的心灰意冷,他可以放下自尊,在被她拒绝之后仍跟在她屁股后面。可是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实在是没办法啊!
他看上去好伤心的样子,安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有道歉的冲动,他的难过是因为她吧?
“司城佑,对……”
“别跟我说‘对不起’。”司城佑甩开她的手,避免她的碰触,怕她的柔夷会让他心软,“你为什么不撒谎?不继续骗我?骗我说你清晨出去锻炼了,骗我说我眼睛不好,没留意你踏出这扇门?你骗我啊!”
他拼命摇晃着她的身体,想要将他的希望从她的嘴巴里全都晃出来,“说啊!你继续骗我啊!”
“其实我昨天晚上……”
“别说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他捂着耳朵,开着跑车,风一般逃之夭夭。
望着跑车尾,安全竟然有松了口气的冲动。
昨晚我跟滕启太在一起——对着他,她真的说不出这句话。
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同,管家公灵敏的鼻子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轻叩少爷的房门,他贴着门细语:“少爷,到点了,您该起床了,早上还有课呢!”
卧室里静得像停尸房,管家公紧张地握住门把,就这样闯进去少爷会发火吧!
“少爷,您醒了吗?”
还是推开门看看吧!别出什么事啊!管家公尽可能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状态下把门打开,伸出头向里望望,喝!
大清早的,少爷居然背对着门静坐在窗爆一动不动。
管家公毕恭毕敬地站在跟前,请少爷示下,“要准备早餐,还是直接备车去学校?”
等了良久,等不到少爷的答复,管家公弯下腰凑近几分,“少爷,您还好吧?”
司城佑沉重的身体陷在沙发里,混沌的目光不知何时起失去焦距,“不去学校,我哪儿也不去。”他的世界从此被困在这个阴暗的卧室里。
这才上了几天学又逃掉了?管家公忍不住碎碎念:“少爷啊,上学这种事贵在坚持,您好不容易对学校产生了兴趣,再多去几次,习惯了以后,您会发现自己离不开学校的。”
“不可能了……”司城佑闭上眼睛,以手撑着头,也许是头发太多的缘故,感觉脑袋好重啊!
少爷脸色不好,管家公不由得担心起来,“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史医生过来看一看?”
“不用。”挥开他的手,司城佑不想让任何人碰触他的身体。他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个受惊的小动物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就算管家公神经再大条也看得出来少爷情绪极度低落,灵机一动,他来了主意,“少爷,要不要告诉安全您心情不大好?”这样一来安全肯定会尽快赶过来,每次少爷见到她都会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吧?
只要管家公告诉安全,他身体欠佳,她一定会来吧!这样他就能再见她一面——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司城佑有些飘飘然。
看到少爷面色稍有缓和,管家公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打电话给安全……”
嘟——嘟——嘟——
电话呼叫的声音像一把刀切断了司城佑心底最后的防犀一把夺下管家公的手机,司城佑在她的声音响起之前挂断电话,“别说!什么都别说!”
“少爷,您……”
“我不会再去上学,你就当我从不认识安全这个人吧!”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将伤痛忘掉,重新活过,“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伺候少爷这么多年,管家公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副面如死灰的表情,好像天都快塌下来似的,而且掉下来的还正好是他头顶上的那块天空。放任他一个人待着,不会出事吧?
司城佑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极限,在管家公的审视下,他快伪装不下去了,“出去!我要你出去啊!”手中一直握着的东西不自觉地砸上墙壁,终于碎成一块块滑落到地板。
那是少爷的手机,他一直握着啊……
看着地上粉碎的手机尸骨,管家公联想到了两个字:自残。
少爷不会像对待这部手机一样对待自己吧?万一砸在墙上的不是手机而是他的身体某个部位,那……那……
匆忙退出卧室,管家公神情紧张地赶紧拨打电话——
“老爷啊夫人啊,你们赶快回来吧!出大事了,少爷要自杀了!”
隔着几步之遥,远远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安逸的脚根黏着地面,不知道该迎上去还是转过身逃跑。
当初离开之时,就没想过彼此会有再见面之日,他们之间早已断得干干净净。
安逸尚未准备好面对巧书,她却已眼尖地瞥见了他,“安逸!”
多少年之后,当他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喊出来之时,尘封的心竟仍然藏着蠢蠢欲动,他狠不下心来逃走。
“好久不见。”这是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开场白。
甩甩手上的点心,她笑意盈盈,“我买了你爱吃的凉糕。”时间在他们之间打了一个来回,十年的岁月如一日而逝。
他开门,她跟着进去。熟悉的机油味弥漫在他们之间,看着堆满的赛车配件,设计图和显示屏上乍现的动力实验程序,巧书欣慰这些年他离自己的梦并不算太远,“不做赛车手,你成了赛车之父啊!”
赛车的制造要有一流的技术人员参与,包括技术主任、设计室经理、比赛工程师、复合材料部主任、机械师、空气动力工程师等等。其中技术主任是真正的“赛车之父”,这些年安逸在做的原来就是这个啊!
他笑,“手废了,只能干些动脑筋的事。”
往事无意中再被拎起,他们的笑脸都连着尴尬。突然地,巧书握住了他的手掌,很用力地握着,他所能回报的力度却如稚儿。
那场车祸伤害到他的手臂肌腱,这些年都未能恢复吗?
“坚持做复健,应该有痊愈的可能。”身为一个医生要是当年她多留意,今天的他应该能重新征战赛场。
“做个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好。”许是天意,老天毁了他的手臂,让他被迫从赛车路上退下来,也依照赌约放弃了对她的爱。
隐隐约约她知道他的最后一场比赛是跟滕峰以输赢决定某件事,结果太想取胜的安逸在弯道上出了事故,手臂受伤,从此退出赛车场。他们之间也是从那时起渐渐断了联系,一别就是十年。
十年人世两茫茫,先是滕峰在比赛中翻车身亡,而后她一个单身女人挑起了照顾启太的重责。好在启太天资卓越,加上后天加倍的努力已经渐渐在赛车场取得一席之地。
只是,启太脸上的烦忧越来越浓,让她这个巧书姨禁不住担忧起来。偏生这个时候,安全闯入了他的世界。
“安全是十年难得一见的赛车天才。”
“你见到安全赛车了?”这个死丫头竟敢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安逸努力压制的怒气让巧书未能察觉,“不愧是天才赛车手安逸的妹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她跟启太将成为世界级赛车场上耀眼的新星。”
“启太?”有些耳熟,他记不起是谁。他现在的生活离赛车场太远了,远得他都快忘记曾经的辉煌,忘记自己曾是跟滕峰并称的顶级赛车手。
只要多加一个字,相信他就能想起来了,“启太——滕启太,滕峰的儿子。”
安逸将巧书进门以后说的每一句话联系起来想了一遍,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你希望安全成为滕峰的儿子——滕启太的队友,帮他一起晋级一流赛车手的行列。”
没有人比他能了解赛车的残酷性,一个车队上上下下不少于四百人,可是真正在赛车场上崭露头角的只有那一个——主车手。
当年,他为滕峰做嫁衣,今天又要他的妹妹陪出性命护送滕峰的儿子。
“巧书,你对滕峰的感情真的到了可以牺牲所有人的地步吗?”
牺牲?怎么会有这么严重?巧书兀自辩解着:“安全真的很有天赋,而且现在赛车手的队伍里也陆续出现女性身影了,她若是能加入一定会……”
“别说。”背对着她,安逸望着放在眼前的凉糕,看上去很可口,他却没有吃的冲动。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让他心动了半辈子的女人至今仍不知道,每次站在点心店门口望着凉糕不肯离开的人……是她自己,他从不爱吃凉糕,却因为她望着凉糕亮晶晶的目光而每每买下。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包括退出赛场,却决不会牺牲惟一的血亲。
“巧书,别让我有机会恨你——我是不会让安全走上我的老路,更不会拿她的命成全你对滕峰的爱。”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的觉得安全很有天赋,所以才……”话落半句在口中,安全的确很有天赋,豹哥极力想拉拢她进飞城车队着力培养。可是让她鼓起勇气来找他,却是为了启太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她没有立场为自己辩解,临走前她抖出近十年的疑惑。
“安逸,当年你跟滕峰比赛的赌注究竟是什么?”
他以沉默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