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彧倌自床榻坐起,揉了揉眼睛,望着突然进入的刘苏:“怎么了,睡不着吗~?”
午夜已过,万象静谧;桌案上一盏烛火,焰芯烧燃的细长。少年走向彧倌,双眼直视他的脖颈处:“你一直呆在房间里吗,彧倌?”
那人点头称是,一双水润的眸子泛着迷茫之色,眼见着刘苏的表情渐渐变得温柔,彧倌略微大胆的起身靠近:“公子,彧倌见您面带困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刘苏,心海中却是波动澎湃:方才在沐浴时,自己竟昏睡了过去,依稀记得白旒苏的出现,于是便故意在他颈窝处,重重的留下了吻痕。‘若只是个梦,所行自然毫无意义;但是假如当时并非虚幻,那么这吻痕,便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与白旒苏长得一模一样,若要确认些事情,自然首先会想到来找他。令刘苏震憾的是:彧倌的脖颈上,当真有几处红印子!
“彧倌,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少年的眼神里溢满了隐欲之色,手指沿着那人的下颌游移向凹凸的锁-骨,触碰着那一处处的胭脂色,带着诱哄的语腔发问。
在少年手指的逗-弄下,彧倌像是只猫儿一般,受庞若惊的表情,半睁半闭的双眼,口中发出难以分辨清楚的呢喃。
“旒苏……”少年望着那与白旒苏相同的面容,动情的呼唤。双手将那人环进怀抱,疼爱之情油然而生。“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那个是你,这个也是你,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假装失忆迟迟不肯与我相认,但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彧倌欲言又止,任凭着刘苏的举动,试探性的以双手环上了少年的脊背,最后,像是心安了一般的抱紧。
“我可不可以睡在这儿?”一改平时的坚强,此时的刘苏,像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央求着彧倌应允。
那人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要求,表情里掺杂了几多情绪:“公子若不嫌弃,彧倌自当尽心服侍。”
刘苏的眉头拧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以让人不易察觉的速度。他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已经说穿了真相,那人却还是要将‘公子’‘彧倌’这种字眼挂在嘴边。像是在逃避着所有与白旒苏相关的过去似的。
彧倌帮刘苏宽衣之后,静静的等待着少年的怜惜;只是他以为的‘服侍’,和刘苏的心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原来,少年所谓的‘睡在这儿’,单纯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彧倌望着在自己身旁睡去的刘苏,蹙眉发出了一声轻叹,旋即翻转了身子贴向那少年,口鼻相近到可以感知彼此的气息,接着,自喉中发出了犹如天籁之音:“好好睡吧,刘苏,在梦里,你会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呢~”
……
抚乐城,官家的驿站里
景瑞王爷-李流岚,气乎乎的将马鞭摔在地上:“那个臭小子!本王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他,他居然先走了!”
是的,他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为了早些见到刘苏。结果刚进城,便听属下来汇报说‘那个短发的俊俏少年,与四位公子一起离开了抚乐城。’一下子,沿途的辛苦劳顿化成了抱怨的源由,委屈又气恼,像是个等待表扬却反被冷落的孩童似的。
喜宝儿急忙上前安抚自家主子:“王爷息怒,刘苏又不知道您会来抚乐城找他~”
“你是在埋怨本王吗?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胡搅蛮缠喽?你是认为整件事都是本王一厢情愿呗?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教唆本王来抚乐城的!”李流岚盯着自家奴才,开始耍脾气。
喜宝心里暗自叫苦:那时候你摆明了是想来见小狗,我不过是给你顺个台阶下呀!现在人家先行离开了,却成了我的不是,做奴才的真是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情绪化的主子,就更加不容易了~!
“王爷,您来都来了,倒不如安下心来享受几日。而且,刚好可以趁机仔细查查那个与白旒苏长得一模一样的,叫彧倌的人的底细啊~”喜宝儿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自己主子那一刻一变的心思。
李流岚吧嗒吧嗒嘴,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按着这奴才的提议。“那好吧~”
“实不相瞒,奴才一直都派人暗中留意着刘苏的行程,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奴才这儿都有记录。王爷您今晚就先稍事休息吧,明个儿一早,咱们便去那翠烟居走上一趟。王爷,你意下如何~?”
景瑞王望着喜宝儿的脸,好一阵儿,才憋出来一句话:“你个兔崽子,鬼灵精!”
也听不出是褒是贬,喜宝儿用无所谓的表情耸了耸肩:“奴才替您铺床去,王爷您早点休息~”
李流岚愠得干瞪眼,却有气没处撒;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马鞭,朝着桌子、椅子一顿乱抽:“臭小狗!臭喜宝儿!一个比一个难摆弄~我堂堂景瑞王爷,怎么越来越窝囊了?我、我……啊~~气死了!臭小狗!臭喜宝儿!”权当是在发-泄。
……
“童公子~?早~”刘苏刚一出门,便遇到了童茉,于是礼貌的朝他打招呼。
那人今天一袭素白的锦袍、金丝锁边,简约又不失尊贵;黑发梳得柔顺,约有寸宽是垂散在肩侧,其余的则在枕后以金环扣拢。一见刘苏,他倒是有几分不自然:“早、早上好……”轻轻的颔首、便匆匆下了楼。
刘苏望着那人的身影,颇为不解的低语道:‘他这是怎么了~’
挠挠头,少年也慢吞吞的朝楼下走。
昨天,发现彧倌脖颈上的点点胭脂红,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人的真实身份,十之**便是白旒苏。因为他曾在半睡半醒之间,在白旒苏的身上留下了很重的吻痕。
于是他任性的提出要睡在彧倌床上。结果并未能一夜好眠,相反的,却一直在做梦;尽是些发生在他与白旒苏相爱的日子里,那些刻骨铭心的曾经。
刘苏、童茉、彧倌、苍旋、西门光,直到都凑齐了,几个人才动筷子吃饭。
彧倌盛了碗薯蓣粥递给刘苏:“小狗,给~”只这一句话,惊呆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刘苏在内。
反应了好一会儿,刘苏才接过那碗粥,面容上掩饰不住的欣然:“旒苏,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彧倌微笑着点头,那一笑,惊艳了四围万象。
武林至尊-苍旋,琥珀色的眸子,怔怔的打量着彧倌:他……真的是白旒苏吗?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失了过去的记忆,现在怎么忽然间就想起来了?!
童茉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但他的语气,却表明了态度:“白家小主~六年前,你坠下簇水崖九死一生,恕童茉冒昧,不知道您能否找个时间,详细的说明一下。”
“呵,也难怪你们要怀疑,连我自己也没想过,会这么快便暴露真实身份。”彧倌露出温柔的笑脸,转而面向刘苏:“小狗,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我只要你相信便够了。还记得吗?你五岁那年的兰月夜,香桥之下、一袭女装的你,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参见第一卷第14章】
被提及了旧事,刘苏只觉得胸口似被无形之物束紧,痛得喘不过气。
彧倌盯着少年的眼,继续说道:“因着‘寒芳雪’这种武功,每到年中的朔月夜,我便会被煞气附体、狂暴如魔。在金华城的流光殿,你没有厌恶那副鬼样子的我,而是选择了接纳。口中振振有词:‘你说过不会再和我分开的,所以你不许以任何理由随便毁约。’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被救赎了。”【参见第一卷第57章】
听到这里,少年的眼眶深润了;那些发生过的种种,全都还历历在目。
“在我与长孙绮云奉旨成婚那日,你说:‘其实……我很羡慕长孙小姐,可以做旒苏的新娘。’那种悲伤的语气,让人万分心疼……所以我说……”
不等彧倌继续说下去,刘苏已经抢先道出:“你说‘刘苏,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情人,所有的‘第一次’,都没能留给你;但是,我相信自己会变成一个好情人,把所有的‘永远’,都献给你。’”说到这里,少年已经泣不成声。【参见第一卷第100章】
执手相看泪眼,两个人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情愫萦绕。
苍旋在一边冷眼旁观,琥珀色的眸子眯得更加狭长,心中的忧虑也更加深重:‘那个人……当真是白旒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