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却伴他人去,织女偏和恶兽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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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布止学着马五到库房取了只手提灯笼,不知会旁人,独自出了院子去找吴家。路上布止哼唱几句京剧:“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伯,这件事例叫我心乱如麻……”但他并唱不出整段,于是反复重复会的句子。

  布止虽并不知吴老爷家地址,当想举头莱是前门打烊最晚的酒楼,那里的伙计总会有知道吴家地点的。于是他去举头莱。

  布止刚到举头莱,向小二大厅吴家,只觉和这些人说话太难达意,他只听个半懂。他站在举头莱门口,正犹豫要不要真去吴家,却听一声女子哭喊,“啊,放开我。”布止寻声,定睛一看,竟见四个大汉,正胁迫一个女子。布止心中愤慨,骂道:“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气愤下,见到那群歹人大摇大摆进了接踵斋。布止马上跟上。

  接踵斋当班的伙计认得布止,见布止来,先打招呼。布止正在心急,问道:“你们刚才看见一般人抓了一个女的?你们快去报警——报官。我先上去,推延他们。”

  不想伙计却讥笑布止道:“报什么官?你知道那些人是谁?我告诉你吧,刚才上楼的那可是国泰老爷本人。咱们客栈三楼十间上等套房,有一间就是被国泰老爷常年包下来的。真够有钱的。国泰老爷带几个女的来这快活也是三天两头,你报什么官?人家和官府里的人都熟得很。”

  布止耳朵中似乎又想起那女子的哀嚎,急道:“你别啰嗦了,一会就黄花菜都凉了。你就去报官就是了,等官府来人,我跟他们说。”说完急匆匆地跑向三楼。

  布止刚到二楼就听到一声女子绝望的惨叫,布止自责道:“完了,还是来晚了,黄花菜已经凉了。”布止到了三楼,见那四位大汉正守着一个门,不难猜到国泰正在此屋行凶。布止恐吓道:“不许动,你们被逮捕了,我是官府的人,是便衣。我们的人马上就都过来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把那姑娘放了。”

  四个大汉全不以为然,笑着冲布止走来。忽的一同加速,一下将布止按倒在地。布止不服地吆喝着:“你门要干嘛,你们这是袭警你们知道不?”又大喊道:“快来人啊,**了,杀人了。这事有没有人管了……”

  喊了几句,布止的嘴就被人堵住。又听屋子内女子的痛吟声渐渐微弱,房门打开,屋子中走出一个衣冠不整的男子。这个男子自然是国泰。

  布止见国泰长相富态,皮肤白中带着蜡黄,眼睛虽大,却缺少神韵,五官端正,但却全无善感,近三十岁的年纪,却有咬手指头的毛病。

  国泰咬下一块自己的手指甲,冲布止脸上一吐,问道:“你在这瞎嚷嚷什么?”说着一个巴掌向布止脸上扇去。布止只觉脸上火辣的刺痛,但身体已被旁人控制,无法还手、躲闪。国泰又将自己的小拇指塞进嘴里吸吮着,说道:“老爷我玩女人,是瞧得上她。你是她什么人,用你来管这闲事?”说着手握拳头打向布止眼角,过了片刻,布止眼角便发紫色,肿胀起来。

  国泰又让人把布止的嘴放开,说道:“你个狗杂种,不是愿意叫嘛。快给老爷我学两句狗叫,叫得好听,老爷不仅放了你,还赏你几块骨头。”旁人为惯国泰兴致,跟着大笑。

  布止趁机,全力挣脱,得了空隙便顺楼梯逃跑。国泰忙命手下:“快点把他给我抓回来,老爷我还没玩够。”

  布止出接踵斋,跑向举头莱,回头骂接踵斋的伙计:“你们这些完蛋的东西,让你们报官咋不去。”布止跑到举头莱刚喊一句:“哥几个,快出来帮忙。”却又想举头莱中多也多是胆小鼠辈,喊也无用,别再喊出来的人最后再去帮了国泰。当下没了主意,情急下只想先到二楼躲避。

  但没想到,大厅之中,正趴坐一人。布止认得那副细长的身躯,那人就是齐林。布止想刘全多次提及此人乃武功极高,当下宽心。他去与齐林搭话:“你怎么在这?”齐林一脸憔悴,勉强一笑:“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布止乐道:“对,太对了。有几个犯罪分子追杀我,你能帮我搞定不?”

  布止眼见四位大汉进了举头莱,又见齐林毫不动身,也不知道是否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当下左右徘徊,不知是否逃跑。等大汉逼近布止,才见齐林缓缓站起身子,双手合十,拜道:“在下齐林,与这个笑兄弟有些瓜葛,看我的面子上,事先搁下?”

  布止见齐林出头,顿时有恃无恐。他昂首挺胸道:“我劝你们趁早跟我道歉。我告诉你们,我师兄可在这呢,小心他对你们不客气。”

  大汉们却全未将嘴唇干枯体态羸弱的齐林放下眼里,嘲笑几声朝齐林扑去。齐林身仍弯曲,眼不全睁,镇定自若。见他矫一纵身用右手在来人后面一推,将一个大汉打倒在地。另一大汉再来,他又速伸一左手,一把将来人脖子掐住,将手腕一抖,又打到一个。齐林声音微弱道:“众位倘若不想卖我齐林面子,我这拳脚可要闭眼了。”说着扎开马步,摆出姿势。

  此时国泰大摇大摆缓缓进入举头莱中,见齐林护着布止,骂道:“你这病秧子,是个什么杂种?”只听“乒”的一声,国泰连忙捂嘴。原来是齐林听国泰嘴不干净,飞出一个铜板,正打中国泰门牙。国泰满嘴流血,心中气愤,但也知今日遇到了强人,再不敢跋扈。也不多言,转身拔腿就跑,旁边大汉见主人如此,心反安慰,纷纷尾随流窜。

  布止学着齐林方才身手,伸出大拇指,赞道:“牛,不怪刘全总夸你,确实有两下子。”

  却见齐林双腿无力,竟瘫倒在地上。布止将齐林回作为。见齐林仍有意识,问道:“你怎么了?”齐林答道:“受伤。需调养。”布止问道:“你要在哪调养?”齐林答道:“无处。”

  那日粘杆处到脂砚斋处去捉拿曹沾,齐林和白莲教人奋力反抗。但白莲教人见来着武功不凡,未斗多时便纷纷逃散。齐林双拳难敌四手,身受重伤,勉强逃脱。齐林自己懂得调养身子,知道自己需要择一处闲静之地养伤,但他苦于身上盘缠吃紧,因想曹沾曾提过京城的吴老爷,才到举头莱。但到举头莱后,吴老爷因听齐林是天地会反朝廷之人,万不敢接待。齐林心灰意冷,正在酒楼独自哀叹,却意外见到了布止。

  齐林语气微弱,话尽简短,将自己情况说明。一番话引起布止共鸣,布止叹道:“你去找那个吴老爷,真是屁用没有。”齐林却谅吴老爷,说道:“身份特殊,旁人避之也在情理。”说完昏眼睛闭合,昏睡过去。

  布止摇晃几下齐林,见齐林并不反应。他脸露难色,抱怨道:“你是不是在这跟我装呢,你就是想让我被你走是不是?你快点起来,我也受伤了,背不动你。”但见齐林仍无丝毫动弹,值得将齐林背起。齐林腿长拖地,布止一路摸黑,途中休息不下三、四十次,终于将齐林连背带拽地拖回了住处。

  刚进院子布止一下将齐林仍在地上,瘫坐在地上欢呼道:“胜利了。”又抱怨道:“你长这么大个干什么,穿衣服费不料不说,还死沉死沉的。”

  声音惊动了王聪聪和和珅。此时王聪聪已入觉,听见吵嚷又从床上爬起。和珅仍在房中看书,虽油灯耗尽,他却到库房找了几根蜡烛,光亮更足,书也看得更为起劲。

  王聪聪见布止坐在地上,忙叫其起身,说道:“你也不怕着凉,快起来。”布止摇了几下手,方才出音,说道:“我——把我师哥带回来了,看看——看看咱这——还有地住没?”王聪聪见布止话中所说的师哥,手脚粗大,头却小巧,正是刘全口口声声说的天下第一高手——齐林,正想齐林何时成了布止师兄。又听布止介绍和珅:“这是我大哥善保,满州什么旗人来着。”和珅补充道:“正红旗。”王聪聪忽然明白,心想:“齐林是反清的,而善保却是旗人,两人可谓水火不容,所以布止才隐瞒了齐林的身份?”

  和珅道:“我去给这位朋友收拾间房出来。”王聪聪道:“我跟你一块去。”此时齐林已恢复了些体力,将布止从地上拉起,问道:“你怎么跟个鞑子住在一处?”布止气还不匀,不想多说话,只应付道:“说来话长,你先别管那么多,安心养你的病就得了。”齐林点头道:“也好。”又道:“也亏你机灵,编出我是你师兄之说,否则那个鞑子难免生疑。”布止称齐林是自己师兄,其实只想攀这个高手关系,在人前威风,却不想偶得妙计,心喜道:“哎呀妈兮,还有意外收获。”

  王聪聪、和珅合力整理出一间厢房,请齐林入住。齐林见和珅骨骼精奇,猜得出其必定练过武功,于是问道:“这位旗人小爷,练的是拳还是腿?”和珅听齐林话中,江湖气息尤浓,再见齐林身子虽弱,但手脚健硕,想必是个常年的练家子,答道:“关东拳。”齐林微笑道:“果然。关东拳虽名为拳法,但实以腿功见长。小爷左脚上的力度恐怕还要再勤加练习。”和珅听齐林既然能一眼看出自己弱项,心知眼前之人必定是个武功高手,心中起了斗心,但齐林此时伤重自不能比试,于是约定,待到齐林伤好,二人要有一番好斗。

  王聪聪见布止脸上有伤,想问详情,于是叫布止到她房中。布止摆谱道:“不知道是谁说的,‘今天别来烦我’。”王聪聪侧眼瞪着布止,问道:“那你是过来不过来?”布止不言,只动身子,到了王聪聪屋中。王聪聪叫布止坐下,快说受伤经过。

  布止双手放于膝上,说道:“这像不像电视里演的审讯?我是不是也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王聪聪乐道:“你说呢,快点交待。抗拒从严。”于是布止将方才经过与王聪聪道明。

  王聪聪听后,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半个英雄?有英雄心,没英雄的本事。”布止道:“是。我要有齐林那两下,那我可不是现在的我了。那我去闯荡江湖,也得给我配个美人。”王聪聪道:“没本事,不逞能不行?”布止道:“那不行,没遇到就算了。遇到这事,还能袖手旁观?”王聪聪道:“行啊,为了你能当成一整个英雄,也为系统给你配一个美女,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练习武功了。现在齐林和善保也都在,机会难得。”布止摇头道:“我也想练好武功,但是我忙。”王聪聪笑道:“对,你忙。你忙着去追卿莲,忙着去救人,还忙着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布止脸上忽然严肃,说道:“我发现一事,你听听有没有道理。”王聪聪怕是要事,洗耳恭听。布止道:“这其实是个循环。你看,如果我会武功我就不会被打。如果我不会被打,我就不用养伤,如果我不用养伤,我就有时间练习功夫了。我有时间练习功夫了武功就厉害了,这样就更不会被打了。”王聪聪听布止只是闲言,也不应对,只道:“这事你自己回房间琢磨去吧。我要睡觉了。”布止道:“不行,你叫我来的,你说散就散,哪成?我告诉你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再聊十块钱的行不行?”王聪聪一个健步到了布止面前,避开布止脸部的伤,弹了其一个脑门,说道:“睡觉。”布止装作脸伤发作喊痛,王聪聪便又弹布止一个脑门,说道:“别装,睡觉。”布止还欲再说话,却见王聪聪又要弹来,便求饶道:“停,我同意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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