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落花飘零烟霞处,流水逐浪云雨时 举目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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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亦枫身形微顿,凝神吸气,转而向那胖子迎去。

  那胖子掌法轻灵狠辣,出手快速,未待一招使尽,已然变式换招,双手挥舞时脚步却片刻不停,肥胖的身子仿如一只蝴蝶绕著肖亦枫四下飞舞,煞是好看。肖亦枫自那漫天的掌影下忽进忽出,没有丝毫停滞,手指不时向著空中轻弹数下,似是晨时摆弄花草上的露水般,妙至毫巅。

  “砰砰砰”

  气劲交击之声连响,只是霎那间,肖亦枫和那胖子已各出十余招,却是没一招对实了。

  这麽一顿,凌映天忙後跃丈余,总算保住了性命。辛子儒眼中白芒再现,深吸一口气,又自拔地跃起,朝肖亦枫扑来。

  肖亦枫余光略扫辛子儒,轻喝一声,右脚突的踹向前方那胖子落脚之处。这脚看在旁人眼中虽有如开玩笑一般,但踢出的时间、位置拿捏得极准,那胖子不得不微微向後轻挪。正是趁这微挪之时,肖亦枫已左脚发力,身体全然离地而起,形如一尊寺庙中的睡罗汉,右肘蕴含著他全身的劲力,向身侧的辛子儒胸前撞去。

  辛子儒识得厉害,身在半空竟硬是往下一沈,脚一沾地立便横移半步,右拳“呼”的一声直捣而出,击向肖亦枫腰侧。

  肖亦枫大喝一声“来的好!”右手瞬间回收下放,朝地一拨,又旋转著向辛子儒扫来。

  辛子儒见肖亦枫双手扫至,那如同狂风扫落叶般的气势,心中一凛,那敢直挡其锋,当下变招侧身让过。

  肖亦枫心知逐一击破是他今日成败的关键,岂会如此轻易便放过辛子儒。他手上撑地而起,脚上曲折横移,步伐神妙已极,双手上下飘忽晃动向著辛子儒面门拍去,轻柔如浮云,快速若闪电。

  肖亦枫这肘撞、横扫、手拍一连三招毫无稍顿,一气呵成,其中快绝无伦之处,便是那胖子和凌映天想要上前相助也只得空叹奈何。

  肖亦枫方才一出手便几乎将那凌映天置於死地,凌映天虽有失於轻敌,但脚辛子儒看了也是震惊不已,这时他被肖亦枫连连抢攻,且见肖亦枫奇招妙式层出不穷,气势顿挫,心中生出怯意,那还敢硬撼,又再次侧跃相让。

  肖亦枫见他避开,心中一动,也不再进击,径直向那胖子拍去,手上招式却不变。他这招虽是精妙,可他距那胖子稍远,招式已然用老,身形变换时未免露出了破绽。

  那破绽稍纵即逝,辛子儒尚未从肖亦枫刚才的抢攻中缓过气来,精神仍极是紧张,这时见到制敌良机,竟不假思索的欺身而上。

  在一旁观战的时明园看到肖亦枫陡遇险境,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意。

  突的,肖亦枫脚踏奇步,身体倏的横移,似是早就算好,安然避过那胖子的回击,左手运劲画圆而出,右手直向辛子儒天灵盖按去,端是快速无比。这时在场之人都知刚才肖亦枫实是使的引君入甕之计,故意卖出“破绽”,而辛子儒可说是处境堪虞。

  却不料辛子儒听得时明园的呼声,心中似是稍有犹豫,出手时缓了一缓,只是这麽一缓已救了他一命。辛子儒见肖亦枫变招袭来,忙向後一连两下飞跃,侥幸避过肖亦枫这本挡无可挡的一招,又站在未曾动手的那个位置。惊魂稍定,辛子儒心中吓得狂跳不已,竟不敢再次出手。那胖子见辛子儒退去,虚晃几下,跳了开去。

  肖亦枫见他们跃开,也不作追击,负手立於原地,举止神态甚是潇洒自得,其中散发著一股森严无比的气势,压得辛子儒三人都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辛子儒三人成半月形站开,死死盯著肖亦枫,回想方才惊心动魄之处,还是心有余悸,刚来时那狂傲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须知真正的高手,便是能在自己即使是最不利时,亦可以寻到对方的短处,从而营造出对己有利的形势,这其中智计武功缺一不可。肖亦枫以一敌三,尚能占尽上风,似是轻而易举般,暗暗佩服之余也叫人生出无可匹敌之感。

  辛子儒微一沈吟,朗声道:“肖兄武功辛某佩服万分,只是肖兄乃道门中人,若是仍执迷不悟,即便肖兄武功再高,也恐会误了今後的清修。”

  时明园忙替肖亦枫解释道:“我不是你们要寻的人。”

  辛子儒闻言,也不著怒,反恭敬的劝说道:“公子爷,我怎说也算是你半个师傅,您这回就听我一次,别胡闹了,回去吧!”微顿又道:“老太太在家已是气得病了,您要是再不回去,我们可是担当不起啊!”

  时明园更是诧异,讶道:“老太太?”随即摇头道:“你定是认错了,我真的不认得你们。”心中暗自惊奇:难不成世上真的有人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觉事情来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亦枫似是颇为厌烦,漫不经意的说道:“你们弄错了。”又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三人快快离去。

  辛子儒闻言与那胖子和凌映天对望了一眼,无可奈何道:“肖兄,那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罢,三人又一起向著肖亦枫逼来,隐隐间极其自然的按三个方位分布站开,形成一种强大的气势,将肖亦枫围在其中。这和方才大是不同,他们三人已见识过肖亦枫的厉害,心中不敢托大,故而正要联手对付肖亦枫。

  肖亦枫眉头微皱,也不做声,仍是负手伫立原地,暗暗思索著退敌之计。心中知道刚才自己能占上风,全是因为辛子儒三人开始时未能联手,且凌映天一出手便轻敌受挫,令他们三人生出怯意,自己这才得以逐一击破。只可惜刚才未能击倒他三人中任何一人,这时让他们三人联手来攻,情形大是不同了。

  辛子儒大喝一声,身形闪动,已由正面凌空掠到。那胖子和凌映天则快速无比的左右袭来。肖亦枫也不及细想,脚上发力,身子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接著食指、中指向外翻出,转眼已朝那辛子儒三人各戳十余记,动作形如流水,宛如三面同时击出,丝毫不分先後。

  辛子儒三人忙还招应付,举手投足间小心翼翼,不露任何的破绽。当下四人斗成一团,空地上人影纷飞,时明园在一旁只看得神驰目眩,紧张不已。

  肖亦枫心知辛子儒三人实是有意与他游斗,好要消耗他的体力,但奈何辛子儒三人攻守有度,且又严守门户,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麽破法来。

  酣斗间,辛子儒一声长啸,他们三人出招突得快了许多。肖亦枫心中奇怪,暗暗留神,手上却不敢稍有停顿。

  右面林中突的跃出四人来,直朝时明园窜去,极是快速,虽看身形远远不如辛子儒三人,但也大是不弱。

  时明园毫无江湖阅历,正凝神观看场上的比斗,那料得到会有人突袭,仓促间竟被那四人抓个正著,只听耳边一人恭敬异常的低声道:“公子爷,小人得罪了。”身子已被两人抬起,飞奔入林去了。

  事发突然,肖亦枫被辛子儒三人缠得正紧,那来得及救人,这时见时明园被人掳走,心中大怒,忍不住大喝一声“无耻!”他双手合拢如莲,分朝辛子儒三人面门左右虚晃数下,霎那五指如弓满弹开,辛子儒三人面前顿时爆出虚实无尽的指影。

  辛子儒三人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感受到其中凌厉劲气,都不约而同向後退了一步。肖亦枫趁此空隙抽身而出,如箭一般直向林中射去。

  肖亦枫尚未入林,突觉两旁风声陡起,却见两人由树上跃下,持刀袭来,正是掳走时明园那四人中的两人。肖亦枫头往左侧,避开右面那人,与那人错身而过,右肘猛地向後撞其背心,那人“啊”的一声,身子立即软软摔倒。肖亦枫左手成刀迎向左面那人的刀锋,就在距刀锋尚有寸余之时,肖亦风的手神乎奇技的下沈三寸,五指并拢,食指轻轻往刀身上弹去。

  “噌”

  那刀发出一声清吟,夜寂时响彻整个山林。使刀之人想不到肖亦枫在那微小如斯的空间内还可变化挪移,望著那将虎口震破而脱手飞去的刀,竟是呆住了。肖亦枫挤身向前,轻轻一推,那人顿时飞起跌往远处。

  肖亦枫手起手落时已击倒两人,正要往林中奔去,却不料只是这麽一顿辛子儒三人已然赶至,又将他围於中间。

  肖亦枫怒火中烧,冷喝道:“欺人太甚!”身形暴起,双掌向著挡在正面的辛子儒猛地击出,拳风所至,周遭草木受其气劲影响,纷纷耸然摇拽。

  辛子儒此时避无可避,他心中知道若是避开,便会给那肖亦枫让出一条路来,当下凝神运劲,击出两拳,与肖亦枫硬拚一招。

  “蓬”

  一声巨响,肖亦枫和辛子儒两人稍触即分,辛子儒狂喷一口鲜血,倒退了十余步,脸色一阵苍白。

  肖亦枫身上微微摇晃,右脚後跨一步,目光炯炯的望著这时向他袭来的凌映天和那胖子,也不作避让,再次分朝他们两人击出两掌,气势丝毫不减。

  又听“蓬”的一声,凌映天和那胖子身子一震,嘴中喷出血来。

  肖亦枫倒退五步,脸色一阵发青,沈声道:“好,好,好!”说罢向後飞掠而去,消失在无尽的山林中。

  辛子儒见肖亦枫退去,才稍稍放下心来,也不敢耽搁,忙说道:“走,快去看看公子爷如何了。”凌映天和那胖子显是伤得较他为轻,搀扶著他往林中去了。

  辛子儒三人尚未走出林去,便见两人平躺地上动弹不得,似是被人点了穴,上前看时,正是掳去时命园的那两人。辛子儒三人脸上立即色变,解了那两人穴道,急声问道:“公子爷呢?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其中一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公子爷。”

  辛子儒叱道:“胡说,公子爷又怎会点穴。”

  另一人见他不信,忙申辩道:“辛大……不……辛爷,确是公子爷点了我们的穴,只因我们不知公子爷会点穴才著了道。”

  辛子儒向凌映天和那胖子对望了一眼,满脸惊讶之色,沈吟了半晌,辛子儒才向那两人说道:“调些人来守住那小屋,屋中的一切都著人送回家里让老太太过目,不得有丝毫的差错。”

  辛子儒似是身份地位极高,他说话时那两人连声答应,甚是恭敬。

  顿了一顿,辛子儒又道:“公子爷只身一人,料想定会在那人烟密集之处落脚,你们让各处府、县里的人留意,若有公子爷……或肖亦枫那斯的行踪便要立即回报。老太太说了,不能惊动地方上的衙门,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唯你们是问。知道麽?”

  那两人又是恭身领命。

  辛子儒又掉头望了凌映天和那胖子一眼,见他两人毫无异议,又道:“回去後传句话给那我师兄,便说是请他到江南来一趟。”略有所思,索然道:“凌贤弟,葛贤弟,咱们这回不但身受重伤,且连人也救不到,这跟头可栽得大了。”长叹一声,道:“走吧!”他们五人这才出林而去。

  林中依旧寂静如斯。过不多时,一旁灌木丛中窜出一人,正是时明园,只见目光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刚才辛子儒所说的话已一丝不漏的听在他耳里。

  原来时明园被那两人抱起奔入林中,心里顿时醒悟过来,趁那两人不留神之际,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时明园正想折返回去,尚未走远便见辛子儒等人过来,心中一沈,还以为肖亦枫已遭毒手。他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儿,愤恨之余忙悄悄的躲入灌木丛中,好听那辛子儒他们说些什麽。他这一举动本是躲不过辛子儒这等高手,所幸辛子儒三人已受了内伤,功力大损时耳目大不如平常,故而竟察觉不出。

  时明园从那辛子儒言语中已知肖亦枫未死,心中稍定,想了一会儿,径自朝著那林中小屋的方向飞奔而去。他这时只身一人,不期然竟有些天高海阔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正是:行人遇风霜,举目望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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