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烛在神隐寺旁的店铺里随便买了身衣裳换上,但右眼处被印上的那个乌眼青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天色已晚,无奈之下只好随双子星打道回府。
进门时紧捂右眼,好歹骗过了守门的老莫,可是转眼便到了晚饭时间,这可如何是好?林心烛在自己屋里急得团团转,娘那边还好说,要让爹看见了自己这等狼狈之相,非得把自己揍扁不可。
“心烛,出来吃饭了。”门外响起林袖风的声音。
天,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平时都是丫鬟来喊自己吃饭的,怎么今天爹竟亲自来我房门喊我了?林心烛胸口像装了只小兔子,“突突”直跳。呆在那里不敢去开门又不敢不去开门。
“心烛,怎么不答应?”林袖风的声音里有了几分不耐烦。
林心烛把心一横,怎么说我也是爹亲生的,好歹他总会给我留口气儿的。这么一想顿时有了壮士赴死的决心,也不遮挡了,迈出几步把门打开。
四目相对,林心烛放才那股慷慨赴死的壮志立时烟消云散不见踪影,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
林袖风先是一惊,转而厉声道,“怎么回事!你眼上那是什么鬼东西!”
林心烛简直快要把头埋到胸口里了,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抬起头来!哼哼唧唧地像什么样子!”
林心烛赶紧抬头,一看见父亲双目圆睁立马又逃命般地把头埋了下去。
“你、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林袖风气得双手握拳,指节爆响。
“干什么这是,怎么这么大声响?”原来是穆影之闻声赶来。
林心烛稍稍松了口气,偷偷向母亲送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穆影之一见儿子右眼的伤处顿时心都疼得给人揪了一下,赶紧几步抢上去把林心烛搂在怀里,回头对林袖风厉声道,“你还是人吗,亲儿子都下得了手!”
林袖风伸手指着林心烛额头道,“我打的?真是我打的还不用丢这么大的人了。你自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穆影之气道,“儿子,跟娘说,娘给你作主!”
林心烛便把白天神隐寺里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林袖风听完喝道,“一个土财主的儿子都能把你打成这样,摘星阁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你的般若心经呢?那二十年功力什么时候你又还给你娘了吗?”
林心烛道,“那周猛只是身强力大,武功修为却也一般。孩儿若真是运功打他,只怕要有性命之忧,如此怎能使得……”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所以你就干站着给那混蛋打是不是?真是给我林袖风长脸啊你!”
“没有没有,”林心烛忙解释道,“孩儿怎会傻到干站着给他打,他打孩儿的时候孩儿一直在逃,一边跑还一边劝他罢手,只是那人实在蛮横,孩儿劝他不过。”
他只觉得这样便算不给爹丢脸,林袖风听了却更是气得肺都要炸掉,暴喝道,“人家打你你便只会夹着尾巴跑,这算是哪门子本事,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林心烛又赶紧低头,再也不敢出声。穆影之向来护子,但今日之事儿子实在做得有些离谱,也难怪丈夫气成这样。
林袖风见儿子不再言语索性转攻妻子,“这畜牲长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给宠坏的,我早就说了该教他练剑,我十五岁的时候都能使全三十六路点苍神剑了,你却由着他的性子学些什么画画下棋的无聊末技,难不成我摘星阁的少主日后要去考状元不成?你可知他这些天来在忙些什么,经钻研些阴阳八卦,看来这是又要改行给人算命了!”
穆影之极少见丈夫对自己动怒,想想自己也的确理屈,儿子身为摘星阁少主,十五岁的年纪除了一身内功十分了得,却丝毫不通武功招数,日后摘星阁还指望他掌舵,如此怎能服众?
“老爷你别气坏了身子,过几天咱们传他功夫便是。”穆影之低声道。
“还等过几天做什么,明天便开始!”林袖风没好气地道。
林袖风之所以今天特地亲自来喊儿子吃饭,为的就是劝他早日练武,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用劝的直接改用逼的了。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穆影之试探地问了一句。
“仓促什么,这小子都已经酝酿十五年了,再等下去都可以直接教咱们孙子了!他不是内功底子深厚吗,练什么功夫都好上手。明天便开始学!”林袖风这番话说得丝毫不留商量余地。
穆影之无奈,怜惜地看着儿子,柔声问道,“儿子,这次就听爹的话吧。娘建议你最好先练一手劈空掌,以你的内功修为已经绰绰有余,只需数日便可有小成。此掌威力极大,更可隔空伤人,学了这身功夫便再也不怕有人欺负了。”
林心烛摇头道,“不成,这功夫孩儿也听说过的,是咱们渤海八卦门的看门功夫,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练了,只因对内力要求太过苛刻。孩儿虽然内力不弱,但此掌过于霸道,动辄取人性命,孩儿生怕因此多造杀孽,这功夫还是不练的好。”
林袖风冷哼一声,“身为我林袖风的儿子,连杀几个人的胆子都没有,将来如何能接我的位子。”
穆影之又道,“我儿说的也有道理,那劈空掌力道难以控制,的确不适合我儿修习。不如便随娘学这“天煞寒星”的功夫,只需先掌握六种发射之法,立身保命倒已足够。对方若是上前为难,咱们只需射他手足便可,不必动辄伤人性命。再说这也是咱们摘星阁的独门暗器,也配得上我儿摘星阁少主的身份。”
穆影之自十五年前让林心烛化去全身内力,再也没有重修武功,只是这“天煞寒星”的暗器之道却是从来未曾放下,练得比之十五年前更见厉害。她生怕儿子吃苦,所挑的这两样功夫不论是劈空掌还是天煞寒星对林心烛来说都是极易速成。
岂料林心烛又摇头拒绝,“这天煞寒星虽然巧妙,但暗中伤人实非大丈夫所为,让佛祖知道了也会怪罪孩儿不义,万万不可。”
林袖风在一旁听得早就不耐烦了,厉声喝道,“这也不练那也不练,究竟想练什么,你这畜牲下生之时惊天动地,怎么长大了反倒一副草包模样,哼哼唧唧没有半点血性!”
林心烛灵机一动,想起莫回首常给自己讲起剑神的故事。受了莫回首的熏陶,他在心中自己塑造了一个剑神形象,日日膜拜。和大多数人一样,剑神苏秋白传奇般的一生留给林心烛这小小少年无限的遐想,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如今父亲苦逼自己练功,何不就此机会迈出向剑神靠近的第一步?
“爹,有种功夫孩儿倒是一直想学。”
林袖风怒容稍缓,“什么功夫,说来听听。”
林心烛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浑然没了刚才的拘谨之态,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换了个比较苍老的声音朗声道,
“剑乃百兵之灵,得执神剑者俯瞰天下!”
显然便是在模仿剑神,林袖风怔了一下,忽然大笑道,“好!不愧是我林袖风的种,要练就练最厉害的,从明日起便开始传你摘星决,咱们摘星阁最厉害的剑法!”
之前的种种怒火一扫而去,林袖风得知儿子决心练剑,心中只剩下了满腔欢喜,似乎已经看见了五年以后儿子独步武林的雄姿。再也不提被人打了乌眼青的事,高高兴兴地招呼妻儿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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