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1)
上海的早晨彻底苏醒了过来。炎热而赤辣的阳光,将南湘娇嫩如同花瓣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而离我们不远处的淮海路高级写字楼里,顾里轻轻地推开了公司的玻璃大门,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推开了一扇通往灭顶灾难的门扉。
阳光减弱了很多,天空里浮动着厚重的云朵,一大团一大团纯净的白色,把漫天的阳光散射成无数金光碎片,天空被装点得梦幻华美,如同迪士尼动画片里的天空一样,代表着爱,代表着美好,代表着梦想,也代表着虚幻和不切实际。
我告别了南湘,往公司走去。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Kitty的短信,让我带两杯星巴克的榛果拿铁上楼。
我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超大杯榛果拿铁走进宫洺的办公室里,他看上去像是睡足了六个小时一样精力充沛。
听见我推门的声音,宫洺回过头来,他在窗户透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里冲我轻轻地笑了笑,他那双诱人的嘴唇仿佛涂了草莓酱般饱满而又鲜艳,他的牙齿整齐而又洁白,和电视里那些牙膏广告上的模特们不相上下。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条灰白色的牛仔裤,上面有几个显然是精心设计打磨好的破洞,上身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宽松大毛衣,很薄,在夏天冷气十足的公司里穿正好,他整个上身被毛衣上一根根细细长长的绒毛包裹着,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高级宠物店里摆在橱窗里的安哥拉长毛兔,看起来价值连城。他领口露出一小圈宝石蓝色的T恤领口,配着他腰上Gucci最新的宝石蓝皮带——他感觉上像是刚刚被人从《VOUGE》杂志第五页撕下来。
我知道他今天的日程上没有任何正式的会议,所以他穿得这么休闲,而且他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把头发弄得精神抖擞,根根分明,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用吹风机吹完了头发一样,头发柔软蓬松地托着他那张又冷漠又动人的脸,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像是大学一年级新生中那些炙手可热的校园准校草。而且他还在冲我笑,这可怎么得了。
我看着眼前的宫洺,忧心忡忡,我吃不准他这是怎么了。我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宫洺笑着对我说:“你把其中一杯送去给顾里吧。”我抬起头看了看宫洺,我感觉他被人下了药。
我拿着一杯咖啡走出房间,往走廊另一头的顾里走去,路过Kitty的时候,我忍不住想问她宫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就像一个海宝——就是那条在大街小巷无论冲着谁都竖起大拇指咧嘴傻笑的蓝色牙膏。我还没张口,Kitty就神秘兮兮地用她的水晶指甲抓住我,小声地说:“我觉得宫洺很可能病了——精神病。”
我拿着咖啡推开顾里办公室的门,令我意外的是,我没有看见她,我望着她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椅子,问门口的蓝诀:“顾里人呢?”
“去顾源办公室了。你找她有事儿啊?”蓝诀从他助理位置上站起来,礼貌而又温文尔雅地看着我微笑。他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色衬衣,因为工作的关系,袖口稍稍地挽起来露出漂亮的小手臂和同样漂亮的黑色爱马仕手表。他黑漆漆的眼睛即使在空调房间里,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干涩,湿漉漉的别提多动人了。我心里叹了口气,非常能够理解Neil那个小骚狐狸看见蓝诀时的感受,我们女孩子彼此之间最了解了。
“没事儿,”我把咖啡放在蓝诀桌子上,“宫主编让我送一杯咖啡过来给顾总监。她回来你告诉她是宫主编送的就行了。”
“好的。”蓝诀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刚要转身离开,一斜眼,看见蓝诀椅子靠背上搭着的一件Chanel男装衬衣,我立刻转身立正,冲着蓝诀意味深长地问:“为什么Neil的衬衣会在这儿?”
蓝诀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立刻慌了手脚,防御系统哗啦啦就垮了,“啊……昨天我们看完电影,因为正好就在我家附近,太热了,他就到我家洗了个澡,我借了件我的T恤给他穿,他换下来的衬衣就忘在我家了……我想带来公司,让顾里带给他……”
我看着面前的蓝诀,他此刻满脸通红,目光一片乱闪,仿佛受惊的小鹿。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承认的,因为,虽然我心中百分百肯定这件Chanel衬衣就是Neil的,因为内地还买不到Chanel的男装,Neil上次去巴黎玩儿回来之后,穿着这件全球只有两件的衬衣在我面前显摆了好几天,他甚至做出了重大的牺牲:他连着两天穿了这件衬衣。
但是蓝诀完全可以说是宫洺的衣服——我绝对相信宫洺有这个本事。如果他愿意,就算全球只有一件,那也肯定是穿在宫洺身上而不是Neil身上。但是蓝诀却选择了在我面前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Neil不曾偷。
“我先走了,”我模仿着天桥上走台的模特那样,潇洒而做作地一个转身,心里充满了征服的喜悦,我终于理解了顾里在摧毁我的防御系统时的那种快意,我在喉咙里尖声笑道,“这事儿回头我再找你聊,还没完哦。”
我回到我的办公桌前面,这时,Kitty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手上拿着一叠文件,看着我,对我说:“刚刚宫洺给了我俩一个新的任务。”
我身体里面的自动防御系统瞬间启动了,我说:“犯法么?”我还停留在凌晨时顾里留下的阴影里。
“当然不犯法,”Kitty冲我丢了一个不屑的表情,“犯法的事儿轮得到我们助理这种小角色来做么,你想得美!”
我看着Kitty,彻底无语,我在想,到底是多么怪力乱神的力量,才能把一个纯真女孩儿内心的价值观扭曲成这样啊?
我特别的愤怒,“他们也太看不起我们助理了!”
Kitty看着我,一双眼睛在精致的烟熏妆容里散发着水墨般氤氲的美,她特别认真地说:“别说犯法了,至少能让我使用下美色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去陪宫洺睡一觉!”
我大吸一口气扶住了胸口,但一秒钟后我立刻就把手放了下来,我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到了,我看着Kitty,震惊地说:“难道你愿意牺牲自己,用陪宫洺睡一觉去换来自己的职位?”
Kitty甩我一眼,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你疯了?我当然是用自己的职位去换来和宫洺睡一觉!”她闭着眼睛,仿佛幻想了一下,说,“能和宫洺睡一觉,让我去肯德基卖炸鸡腿都行——当然,我绝对不穿他们的制服,我对腈纶面料过敏……”
我被震惊了,我看着Kitty,痛心疾首地骂道:“别做梦了,天上不可能掉馅儿饼,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我们两个花痴女助理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对我们的上司进行了惊涛骇浪般的意淫,期间,宫洺还拿着他刚买的一个白色的咖啡杯,从我们身边经过,并且对我们投来了一个仿佛四月麦田间清亮的阳光般的笑容,我们也回了他一个如同三月里探出墙头的红杏般粉嫩而热烈的目光,滚烫浓稠的目光在到达他那双峡谷般深邃的双眼之前,先绕去了他饱满宽阔的胸膛舔了三秒。
宫洺走远了之后,我斜瞄了一眼满脸绯红的Kitty,说:“有点儿出息好么,你刚刚喉咙里那一声娇喘,都快被宫洺听到了。”
Kitty转身扯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我,像一个年长的姐姐一样特别诚恳而掏心掏肺地规劝我:“你也是,快擦擦吧,口水都快滴到你肚脐上了。”
我:“……”
当我和Kitty的荷尔蒙消退之后,我和她走到茶水间的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聊。我问她:“到底什么任务啊,搞得那么神秘。”
Kitty一边按住饮水机的红色出水钮,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帮顾里策划一个生日party。宫洺说这是她加入公司的第一个生日,好好庆祝一下。”
Kitty倒完水回过头来,看见的是昏死在沙发上的我。她走过来,看也不看我,自己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用精致的小铁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气定神闲地说:“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再装死,我就把这杯咖啡从你的乳沟中间倒进去——虽然找到你的乳沟有点困难,但相信我,Kitty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克服困难。”
还没等她说完,我立刻两眼精光四射地坐了起来,清醒而又专业地说:“计划书给我看一下,我们抓紧时间讨论起来。”
——Kitty对付我,真是一套一套的。
——always。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一上午哗啦啦地就没了,感觉就像是信用卡里的钱,百货商场才逛一层,透支额度就消耗掉了一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宫洺闲得有点不正常。中途我进去找他签一个文件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面的长毛地毯上,借着窗户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翻杂志,他的iPod底座音箱里正流淌着泉水般连贯而清澈的钢琴声,咖啡的香味沉甸甸地浮动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把咖啡递给他的时候,他甚至抬起头,冲我笑着说了声“谢谢”。我吓得一哆嗦,赶紧跑了出去。当然,跑出去之前,我还是趁机从宫洺的大领口里,瞄了一眼他饱满的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