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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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马斯。莫兰特博士一点也没有想就这么仓促动手:派出去和军方取得联系的马连卡他们一直都没有音讯,外面的会场的警卫力量又很强――很简单,每逢会场上反对社民党的主张的声音比较高昂时,就可以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冲进会议室,每当这种时候,会场里往往就会爆发出几声“你们想干什么!”“卑鄙!”“下流!”之类的咒骂,然后会场的吵闹声音就会逐渐平息下来……

  这出闹剧在下午5点半到7点之间,已经重复上演了4回。谢苗都有点为此不好意思了,他在闹剧第4次上演的时候,趁着外面一片混乱声,对着洗手间里的托马斯低声说:“这帮无赖,俄罗斯人的脸都被被他们丢光了。”

  此刻的托马斯正坐在马桶上狼狈不堪的拉着肚子,顾不上安抚谢苗那颗受伤的民族自尊心。说来也怪,别的人喝了冷水都没事,可托马斯从6点多钟开始,肚子里就开始叽哩咕噜做响,终于忍到6点半左右,他开始了第1次腹泻,此刻已经是第3次了。屋子里实在太小,隔音又不是很好,每当托马斯上洗手间时,谢苗局长只好站在紧闭的洗手间门内侧,而且手里还要举着一张毛毯,多少挡住点托马斯实在没办法时发出的巨响。

  托马斯心里在不停的咒骂:怎么就没人想到当初训练我如何控制拉肚子的声音?现在这可真是会要命的!

  每当洗手间里传出一声稍大点的声响,密室里的人们面部肌肉都会在黑暗里抽搐一下,大家的难受感觉绝对不逊于正拉肚子的托马斯本人。

  终于,托马斯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他不好意思地向谢苗嗯了声,于是谢苗摇摇头,拎着毛毯开门出了,顺手又将门关紧。

  ……

  会议又一次陷入了僵局,俄罗斯自由解放组织图拉地区负责人,本次武装起义中图拉机车厂起义的指挥者,原图拉国立小学校长,50多岁的别林柯夫突然向谢尔盖和马克洛夫提出了单独会商的要求。在自由工人党人们不满的眼光下,谢尔盖宣布暂时休会,然后他同马克洛夫一起,将别林柯夫招呼进一直敞开着门的厂长办公室,然后关紧了门。

  这间装修豪华的大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门关紧后,外面会议室的嘈杂声一下就变得非常细小了。光掉几盏电灯后,谢尔盖很自然的走到厂长的大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倒在大班椅内,示意别林柯夫在班前椅上就坐。

  “亲爱的谢尔盖耶维奇……”

  “行了,别林柯夫校长,我们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谢尔盖大大咧咧的说,还冲马克洛夫做了个鬼脸,伸手将唯一亮着的那盏台灯推到别林柯夫面前。

  “呵呵,”别林柯夫眯着眼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那好,我也不客气了……刚才在外面争吵的时候,我一直在心里想一个奇怪的问题,显然,这个问题很重要:为什么俄罗斯第一大革命政党,你们的社会民主党党中央到现在还没有对图拉起义表态……不用急,我不是质问二位,做为一个曾经的社会民主党老党员,我只是把问题提出来,大家可以一起研究一下,为什么?为什么在自由工人党中央和我们解放组织那个所谓的中央都表态支持,并纷纷号称对图拉起义承担领导责任的时候,社会民主党党中央没有任何表态……”

  “我们社民党是俄罗斯第一大革命党,在这个时候,党中央肯定要紧急安排全国的武装起义工作,因此……”马克洛夫一边看着默不作声的谢尔盖,一边辩解道。

  “已经7个多小时了!”别林柯夫讥笑着打断他:“我们起义的消息传出去到此刻已经7个多小时了!我的马克洛夫同志。虽然你的军事才华让我敬佩,可你的政治嗅觉实在太差了!”

  “别林柯夫先生,您不是我的同志,虽然我们此刻都是图拉起义的参与者,可对于您的那个资产阶级俱乐部式的俄罗斯自由解放组织,我们向来都保持谨慎的批判态度……”马克洛夫反唇相讥。

  “马克洛夫,先不用发火,让这位别林柯夫先生说下去。”谢尔盖阴沉着脸,冲马克洛夫摆了摆手,眼光却一直盯在别林柯夫的脸上。

  别林柯夫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然后头也不回的说:“没错,俄罗斯自由解放组织是盘散沙,我寄身其中却从来没有从心底对这个组织有过起码的尊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被开除出社民党的吗?”别林柯夫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年轻人。马克洛夫满脸鄙夷的想接嘴,却被谢尔盖的手势又一次制止。别林柯夫满意的笑了笑,走到办公桌旁,低声说:“……当年,我是被刚当选为贵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的莱温斯基亲自开除出党的!1905年在芬兰,我是那个支部的书记,而他只是那个支部的组织委员……厉害啊,一个上任不到3个月的组织委员就可以组织大伙开除支部书记的党籍……先不论当初谁是谁非,就这份心机和能力,就让我对这位莱温斯基先生无比佩服……你们两位有没有注意看最近这位莱温斯基发表的政治言论?”别林柯夫这么发问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谢尔盖。

  “我们是党的基层执行机构,我们只执行来自上级组织的命令,政治上的事我们也只服从党中央发出的新精神……”这次不等马克洛夫有所反应,谢尔盖就立刻回答道。

  “上级?谁是你的上级?我问你:你们参加这次起义,事先是获得了贵党中央的同意,还是获得了贵党莫斯科地区执行委员会的同意?”别林柯夫双手撑在桌子上,咄咄逼人的向谢尔盖发问。

  谢尔盖躲闪着别林柯夫的眼光,勉强回答道:“……我们这么干,肯定是获得了上级的同意,这是我们党的组织秘密,你没有权力问我……”

  马克洛夫站起身,大声回答道:“我们肯定是得到了莫斯科执行委员会的同意才发动起义的,莫斯科执行委员会也一定是获得我们党中央的批准才会同意的!别林柯夫先生,我不容许你对我们伟大的俄罗斯社民党……”

  别林柯夫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在大笑声中身体颤抖着,用手指着谢尔盖,笑到咳嗽得说不出话来。

  谢尔盖面色苍白的对马克洛夫说道:“马克洛夫同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出去处理一下,反正得让那帮人明白:今天不通过我们社民党的一系列提议,谁都别想走。”

  马克洛夫不满地瞪了正在努力止住笑意的别林柯夫一眼,大步走出门去。随着他将门又重新关紧,伴随刺眼的灯光涌入办公室的嘈杂声又变得几乎听不见了。

  别林柯夫大口呼吸了几下,脸上浮现了善意的微笑,对谢尔盖感叹道:“小伙子,很早前我就听西伯利亚回来的人说起过你,他们都说你是革命的神童,前途不可限量……你来图拉后的这大半年,我也暗中观察了你的工作风格,确实称得上老练……今天晚上,在我也跟着外面那帮傻瓜对着你召唤进来的警卫们发火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一直在笑,觉得你比我当年确实多了几分难得的无耻和卑鄙……我这是夸奖,不是贬低,你自己应该明白的……”

  谢尔盖的手在颤抖,脸色一直很难看,一声不吭。

  “……可是在党内*方面,你还是太嫩了,谢尔盖耶维奇……社民党莫斯科地区执行委员会主席是你当年在乌克兰的入党介绍人吧?他也是去年年底和莱温斯基争夺贵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位子最有力的人选吧?唉……谢尔盖,你们这个党内的派别已经完蛋了,我以一个贵党早期内部斗争参与者的身份这么评价……”

  “不,我们没有完蛋!”谢尔盖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的拍打着桌面,大声说:“图拉工人武装起义已经取得初步的胜利!明天早上,起义的枪声将响彻俄罗斯大地!完蛋的只会是反动的沙皇统治还有一切企图阻挠起义的假革命者!……”

  别林柯夫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激动的谢尔盖,一直等发泄完情绪的谢尔盖重新瘫坐在大班椅后,才低声说:“我已经50多岁了,是个被社民党开除过的人,而且还在俄罗斯自由解放组织这个烂泥坑里泡了这么久……已经没有什么政治上的前途了,我自己心里很明白……可你,谢尔盖,你还年轻,你还会有远大的前程,只要你能够走对路……实话告诉我,今天你最后一次接到莫斯科执行委员会的指示是什么时候?”

  看着别林柯夫真诚的眼光,谢尔盖犹豫了一下,终于老老实实说:“今天下午3点多,莫斯科最后的指示是要我按照既定方针进行……然后无论我怎么联系,莫斯科执行委员会都没有再给过任何新的指示。”

  “在这场游戏当中,你即将被抛弃!”别林柯夫斩钉截铁的判断道。

  “我还有图拉……”谢尔盖虚弱的反驳道:“……只要把持住图拉起义的领导权,明天全国性的起义局面一出现,谁都不能否定图拉支部的历史功绩……”

  “就算莱温斯基迫于形势代表贵党宣布支持图拉起义,并号召全国发动武装起义,推翻沙皇政权,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妙……胜利的结果并不能改变图拉支部擅自发动起义的事实,组织上很快会有人来接替你职位的……”

  “我有来自莫斯科执行委员会的指示……”

  “你那位革命导师是位俄罗斯语言大师,我不用看,就知道你接到的指示上面都是些什么样的逻辑辩证词汇。”别林柯夫飞快地回答。

  “我,我还有图拉上万的革命武装!这里还是俄罗斯的武器之都!”谢尔盖脸上流露出狰狞,杀气腾腾的说道。

  “谢尔盖啊,谢尔盖,”别林柯夫微笑着叹息道:“不要这么幼稚了,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先不要说外面其他政党的问题,就算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图拉工人起义力量的整合,只要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党中央宣布你是个叛徒,你马上就会成为丧家之犬,刚出去的那位马克洛夫同志到时候一定第一个将枪口对准你!”

  “我,我……”谢尔盖用小胖手按住脑门,低下头去。

  “别灰心!”别林柯夫得意的说:“谁说你只能认输?道路还是有的,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走……”

  谢尔盖一下子振作起来,将热切的目光投向别林柯夫。别林柯夫又走到窗口,指了指外面:“刚才你有一点没有说错:这里是图拉,有几十万对沙皇反动政权极其仇恨的工人阶级和家属,是俄罗斯最大的军工生产基地……眼下,我们都知道沙皇政府派不出镇压起义的军队,只要1个星期……不,只要3天!3天以后图拉就会有装备精良的5万工人阶级军队!2个星期以后,随着别的地方革命力量的加入,这只军队的数量将会是10万、20万……到那时候,图拉将成为俄罗斯革命的中心!莫斯科指日可以拿下,在那里,在俄罗斯人民文化心理上的首都,在克林姆林宫我们将召开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会议结束的时候,您将成为白色的彼得大帝!”

  谢尔盖激动中带点迷惑的问:“可是您刚才又说……”

  “你研究过中国建国战争吗?”别林柯夫微笑着问。

  “知道一些……”

  “学学杨和史吧!首先是在政治上保持独立的立场,然后在策略上保持和各方面的弹性关系,最后才是大力建设军事力量!只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树立起共同的敌人,革命就会成功!”别林柯夫挥舞着手臂,向谢尔盖大声说:“他们两个人开始革命的时候,年龄和你相仿,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行!当年的温州只不过是个沿海小城市,可是你现在拥有图拉,即将会拥有莫斯科!”

  “可社民党中央……”

  “没有什么社民党中央,只有中国帝国主义派回来的奸细,俄罗斯祖国的叛徒莱温斯基!别忘了,他是从香港回来的!新的社民党全国代表大会将会在革命的首都莫斯科召开,莱温斯基将会被开除出党!并且苏维埃代表大会将会以俄罗斯人民的名义缺席宣判他的死刑!”

  “帝国主义出兵干涉呢?特别是莱温斯基的后台中国帝国主义……”

  “明天您将会宣布革命的口号是‘打倒沙皇反动政权!’‘履行俄罗斯对友好国家的国际义务!’……”

  “人民已经厌烦战争了……”

  “不要去管人民想什么,俄罗斯人就这样,只要你能给他们描述一个美丽的前景,只要你能让他们不用再对官员们鞠躬,只要你告诉他们:这个伟大的国家已经属于他们了!一切都是可以被人民忍受的……帝国主义正在彼此火拼,暂时顾不上我们的革命……私下里告诉同盟国,我们将会把乌克兰割让给他们,然后再私下里告诉中国人,等上1年后,西伯利亚我们也不要了……帝国主义者都会满意的。”

  “俄罗斯人民不会答应我们这种卖国行为的……”

  “谁会知道?谁会知道这些私底下的交易?我们可以告诉人民:这是同盟国的帝国主义正在侵略我们,所以人民应该更加紧密的团结在我们周围……等1年后,如果国际形势没有大的变化,那时候我们也应该让人民不敢说什么了……我们才不会象沙皇政权那么无能!”

  别林柯夫说完了,急切地看着谢尔盖。谢尔盖沉吟着,已经有点微微谢顶的额头上汗水直流。

  “外面那些人你根本不用太担心,一个新的,最有前景的党的领袖给建党元老们的诱惑,一定会比某个政党基层支部领导人的武力威胁更有说服力!”看到谢尔盖还在犹豫,别林柯夫改换一种温和的语气轻声说道。

  “……马克洛夫……”谢尔盖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了这个名字。

  “我记得,刚刚去世的那位中国杨曾经在1860年代的早期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中国人的智慧,总是令人敬佩。”别林柯夫的脸上呈现出胜利的微笑。

  沉默了片刻,谢尔盖果断的站起身,对别林柯夫说:“鉴于您早年与俄罗斯人民的叛徒莱温斯基做斗争的历史,社民党将对您平反,并选举您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执行委员,别林柯夫同志。”

  别林柯夫感动的摇了摇头:“我的雄心已经被岁月磨平了,尊敬的谢尔盖耶维奇同志,我只是希望在革命胜利后,党看在我这么多年为人民战斗的份上,能在萨马拉给我个小庄园,让我有生之年能安静的写完关于俄罗斯语言的研究论文……这一直是我的宿愿……”

  “您是说在别林柯夫斯克的一套庄园吗?我想人民会答应的。”谢尔盖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别林柯夫同志,在此以前我们还得一起工作啊……”

  别林柯夫很自觉的跟在谢尔盖身后:“谢尔盖耶维奇同志,革命需要您保重身体,等一下开完会,您最好在后面的密室里好好睡上2个小时……”

  “密室?”谢尔盖停住脚,吃惊的反问。

  别林柯夫笑起来:“你们一直没发现这间豪华办公室的后面是原来厂长大人的休息密室?我学校的一位女音乐教师就曾经在这里和厂长大人偷过情……应该就在办公桌后面……”别林柯夫说着,转身走去寻找密室的门。这时,谢尔盖的脸色急剧变化了几下,然后一个转身就向门口跑去!

  “不!……站住!”几名特工随声持枪从密室里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动作飞快,谢尔盖刚手忙脚乱地拉开办公室的门,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他一枪柄砸在后脑勺上!

  会议室里,其他起义工厂的代表们正围着马克洛夫吵嚷着,听到办公室门口的动静,都吃惊的扭过头来:跳过已经被击倒在地的谢尔盖和压在他身上的那名特工,门口涌出来的20几个特工们迅速控制了会场,有的和闻声从走廊里冲进来的警卫们枪口相对。

  因为事先规定所有的代表都不能带武器进会场,为了体现公平,马克洛夫的身上也没带枪,此刻,脑后被紧紧顶着一把手枪的他只能顺从着将双手举起来。

  “让警卫先退出去!要不我就打死你们这位谢尔盖书记!”谢苗示意两名手下将谢尔盖拎起来,自己将“勃朗宁”顶在谢尔盖低垂的头上,边用眼光在会议室里扫视,边大声喊叫道。

  看着昏迷过去的谢尔盖,马克洛夫咬了咬嘴唇,对拥挤在门口的警卫们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同志们,你们先出去……这是命令。”

  托马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拎着左轮枪,跟在被1名特工押出来的别林柯夫身后走出来,刚才的那声“不!”就是他喊的。其实,刚才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感觉贴在自己身旁的谢苗。谢苗诺维奇副局长的身体一颤,然后肢体又僵硬起来,就凭着一种本能大喊了声所会无几的俄语之一,还好,谢苗身边的那几个年轻特工够机灵,要不……

  在警卫们退出以后,示意一个特工将会议室的门关好,谢苗因为辨识出了另外一个暴乱的头子而洋洋自得,他走到马克洛夫面:“您就是马克洛夫先生吧?很高兴见到您……对了,我应该说:致以平安夜的祝福!马克洛夫先生……”

  这天是1917年1月6日,是俄历的平安夜。

  这天晚上8点多钟,图拉又开始起风了,风势虽然没有白天大,但是刮起的雪粒依旧让图拉的夜空笼罩上了乳白色的雪雾。今晚的图拉,白色的平安夜。

  在图拉郊区,距离图拉火车站不到15公里的一个小站上,此刻却是黄色的世界:身穿黄色军装,来自日本,主要由广岛籍士兵构成的第5师团在从欧洲东线撤回远东的途中,奉命在这里下车,在战斗警戒状态中等待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下一步的命令。

  “*参谋,小原师团长命令你立刻去他那里。”

  一节由货车车厢临时改造成的办公车厢内,正在和一群年轻参谋们翻查着《日俄辞典》,忙着在一张从站长办公室搜来的图拉城市地图上标注地名的第5师团情报课参谋*贤二大尉抬起脸,看见前来传命的是小原将军的副官,于是急忙站直高声应道,然后采用一种刻意的小碎步向门口跑去。*做为仙台少年军校的优秀生,16岁就被日本陆军挑选送去中国,先是在中国浙江宁波城外东钱湖边的莫枝训练营受训实习3年,后来直接考取了中国的黄浦军校留学生名额,在黄浦学了整整4年军事土木工程专业,此后又在中国陆军部队实习了1年,1915年年初才回到日本军队。因为已经忘记了日本军队特有的一些礼节细节,将近2年的时间内他可没少吃苦头,还好,他现在已经逐步恢复记忆了,象他刚才那种一路小碎步的动作就是这1年重新掌握的:这样的动作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是却充分体现了自己对上级军官的尊重……

  *大尉跟随师团长的副官大步走过站台。风雪中,冰冷的站台上,身着大衣的日本步兵们手扶步枪,以中队为单位,以整齐的行列半蹲着,不动如山,只有他们步枪上的部分金属零件在雪光的辉映下发出幽暗的反光。军曹们在各单位之间来回走动,如果某个士兵因为寒冷或者其它原因稍有晃动,立刻会遭到军曹的呵斥。基层军官们则三五成群的围拢在离部队稍远的那些生了火的废油桶旁,一边伸手在铁桶内的煤火上烤着手,一边高声谈笑着,看也不去看那些蹲在寒冷黑暗中的士兵们一眼。

  第5师团1916年在乌克兰基辅也是遭到同盟国合围的军队之一,浴血突围之后剩下的在编人数不到1万5000名,损失近半,特别是火炮只剩下原有数量的1/3不到。按照日本军人的观念:日本军队损失了50%的战力后照样可以战斗!但是协约国负责欧洲东线指挥的将军们显然不敢这样想,很客气的将第5师团撤退到二线区域等待来自远东的补充。没想到,1916年12月中旬,来自远东的补充没到来,倒是来了一纸命令:第5师团全体即刻安排装车撤回远东,在1917年2月5日前赶到中国湛江港,在那里他们将得到兵员和装备补充并接受新的作战命令。

  军令如山,小原将军即刻下令安排全师团装车运输的工作。沙俄政府铁路部门的低下效率导致小原师团完成装车时,已经到了1917年1月2日。此后,在途中,这组获得最高军事运输通过权的列车编队又被莫名其妙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装有包括小原师团唯一所剩的10门完好的75毫米火炮的那一列火车却又被提前运到了喀山……总之,在获得紧急命令,让小原师团在这个小车站警戒待命的时候,师团司令部手边掌握的兵力只有不到1万人,重火力只有各联队炮兵剩下的那些80毫米的迫击炮和各大队剩下的那些60毫米的迫击炮。还好,师团的军械修理工这几个月想尽办法修好了所有还能用的枪炮,并且将被损坏严重的一些斯潘赛3型水冷重机枪进行了分拆拼装,让整个师团在编重机枪的数量恢复到了正常编制数量的70%,又因为实际人数的减少,使得临时重编后第5师团步兵单位的支援火力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

  大概是因为*大尉一路上都能沉得住气,让小原将军的大佐副官比较满意,在走到用来做临时师团长办公室的站长办公室门口时,这位副官用一种和善的语气低声说道:“有个中国人来和小原将军会晤,将军不愿意被别人听到谈话内容,才指名让你来做翻译的,好好干。进去吧。”

  *愣了愣,微微向副官欠了欠身,便大声报名进去了。

  看到*没有按照日本军队的习惯用敬语向自己表示感谢就进去了,副官的心里很不满意的骂道:果然是传说中全师团最不懂礼仪的家伙,哼!

  ……

  在图拉郊区的一幢农舍里,听完图拉当地的线人关于火炮厂突发事件的汇报后,多拉小姐愣了半响,然后她下令让线人继续去跟踪事件的发展,随时汇报。

  打发走了线人,回到屋子里的瓦西里看见多拉在屋子中央不停的来回走动,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出声的看着她。

  “……愚蠢……傻瓜……该死的笨蛋马克洛夫……”多拉小姐来回走动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默默看着她发火。又走了几圈,多拉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24小时内,沙皇派不出镇压这场起义的军队,就算这帮特务抓住了全部的起义头目,只要到明天天亮还没有结果,各工厂就会产生新的起义领导的……所以,这帮特务肯定得在几个小时内利用这帮被抓住的笨蛋做交易……然后,他们总是要以某种自认为安全的方式离开图拉的……”

  “多拉小姐,我们还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吗?”瓦西里问道。

  “等东西一到,我们还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多拉下定决心的说。

  这间由当地线人提供,用来做临时秘密据点屋角上的电铃很小声的响了几下,大家都迅速将手枪端在手中,各自找合适的掩护物。瓦西里随手煽灭了蜡烛。多拉小姐没有动,她站在屋子中央,仔细听了听铃声的节奏,说:“不是敌人……应该是来送货的柯巴……”

  随着她的话音,外面传来一阵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车灯划过贴了一层报纸的窗户,移动的光线在屋子里掠过,然后,车停在门外,车门开关的声音传来,稍顷,敲门声响起,轻轻的,两长两短的节奏。

  瓦西里长舒了一口气,将蜡烛点着,对万尼亚说:“去开门,万尼亚,是柯巴给我们交货来了。”

  万尼亚收起枪,走过去开门。门打开后,外面的风卷着小雪粒吹了进来。门口站着一个个头很矮,身穿高加索式大衣的男人。男人的脸隐在帽兜里,身后开着的车灯灯光照出他口鼻里升腾出的热气,整个人特别象传说里来自地狱的恶魔……

  “……柯巴先生?”万尼亚被这个人的气势吓住了,有点结巴的问道。

  男人慢慢举起手,将帽兜翻到脑后,露出一张年龄并不是很大,但是布满皱纹和麻子的脸,带着点格鲁基亚口音慢吞吞的说:“嗯,是我……我的朋友们都喜欢叫我索索。”

  瓦西里走过来,轻轻推开被来人的举止困惑住的万尼亚,轻松的对男人说:“行了,少拿你那套精神战术吓唬小孩,柯巴……货呢?”

  柯巴侧身,指了指身后雪地上那辆车。瓦西里示意万尼亚出来,然乎伸手拉上门,看了眼黑沉沉的夜空,俏皮的说:“每次看见你都是在晚上,柯巴,你是故意的,还是你害怕白天的阳光?”

  柯巴紧闭着嘴,向瓦西里摊开一只手掌。

  瓦西里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微笑着说:“老规矩,先看货。”

  柯巴领着瓦西里和万尼亚走到那辆半旧的,后面带有帆布布蓬的汽车旁,万尼亚认出这是一辆中国生产的“丰收”牌农用卡车,载重1吨,四个轮子,结构简单维修方便价格不贵,是专门为田野上耕做的农庄主们设计的。顿河老家富裕一点的农民很喜欢买这种车,朴实的农民们可没有城里学生那种对中国货物狂热的仇恨情绪,只要东西好,便宜就行。

  柯巴有点一高一低的走到卡车旁,解开绳索,猛地掀开篷布:卡车上固定了一个粗厚角钢焊制的射击架,射击架的最上面,一挺马克辛水冷式重机枪带着排满黄亮亮子弹的供弹链,微微翘着黑洞洞的枪口盘踞着。由俄罗斯根据专利仿造的马克辛重机枪,自重47千克,口径7.92毫米,水冷式,理论射速600发每分钟。虽然在性能上与中国最新改进型的斯潘赛式水冷重机枪相比略有不足,主要是实际射速450发每分钟不如改进型斯潘赛式的550发每分钟,重量上也比后者的36千克重了不少,但是就综合性能而言,还不失为一种大威力的步兵支持火力。此刻,在瓦西里和万尼亚面前,就是这么一挺半旧但依然威风十足的马克辛重机枪。看见小伙子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柯巴轻轻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吧,这次我会送来这么好的货色,连车带枪带3箱子弹,你们这次给多少?”

  ……

  风雪中,一辆“奔驰”轿车射着刺眼的灯光,艰难的行驶在莫斯科通往图拉的公路上。今晚,这辆车已经靠驾驶者出示的特别证件通过了4个武装哨卡,前面不知道还有几个哨卡。好象沙俄政府以为,只要在公路上多设几个武装哨卡,就可以阻挡住图拉起义者有可能向莫斯科的进攻。

  然而,此刻车上的2个男人却没有心思去嘲笑沙皇政府的愚蠢。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中年男子,那位中国223号间谍在不停的用中国话咒骂什么,开车的安德烈――223在俄罗斯发展的骨干间谍2819号――边费力的看着风雪中的路面,边专心驾驶。

  “……这帮官僚!早干吗去了!官僚!**分子!混蛋!……”223号骂累了,改换俄语对安安德烈喊道:“你就不能再开快点!开快点!”

  安德烈已经被骂了2个多小时了,这时候也有点受不住了,他边开车边大声喊道:“这个鬼天气!这条破路!再快就要翻了!这事怨谁?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他妈的又做错什么了!”223情急之下,用中国话骂道。

  “不准对我骂脏话!我们在一起挽救那个英国博士!挽救我们自己!”安德烈也用中国话大声回应道:“那个博士要是有那么重要,北京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通知我?偏偏要等我已经联系不到多拉他们了才找我!”

  安德烈的回应让223号冷静下来,他改换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情……要是那个该死的英国博士真被多拉杀了,你,我,还有很多人都会跟着完蛋!我会被调回中国再完蛋!你不管跑到那里,也都会完蛋!我再也不会见到我的家人!你也别再想有一天还能去研究你的飞机了!完蛋!你明白吗?要完蛋了!”他越说越激动起来,最后的几句简直是狂喊出来的。

  安德烈再没有回应他,只是趁着道路情况有点好,狠踩了几脚油门。可车速刚提起来,前面的路面上又出现了一大堆篝火,还有持枪晃动的人影。又是一个检查哨卡!

  远远看见这辆车没有减速的意思,哨卡的士兵朝天开了两枪。听到枪声,安德烈无奈地踩踩刹车,从口袋里掏出从莫斯科出发前才搞到的内务部特别证件。不去看逐渐靠近的篝火,223号沮丧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用绝望的语气喃喃自语:“……完蛋了,这样下去真的要完蛋了……下辈子我也去造飞机,就算摔死也还是个烈士……”

  在他们车后,大概5公里的公路上,格林姆。格雷也在驾驶着“宝马”车向图拉进发,旁边是被雇来当向导的情报贩子郭文。格林姆心中的目的很简单:从莫斯科警察局长那里获知托马斯正好在爆发起义的图拉时,他就决定亲自去趁着兵荒马乱想办法干掉托马斯!布来恩教授的办法都太保守了,一个象托马斯这么狡猾,身后又可能真有强大的国际势力支持的鼹鼠,死在暴乱当中,对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局。就让老托马斯去当大英帝国的烈士吧!开车的格林姆在心中呐喊:机会难得!布来恩教授,过后你会赞同这是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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