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离急冲冲来见我，满脸焦急：“秦侯一定要制止这件事。我家的奴隶都往秦地跑了，我们可是亲家，你可不能祸害曹家。”
我放下手中鹅毛笔，笑道：“几个逃奴也值得大惊小怪？曹四哥，你可越活越年少了。”
曹离不理解现代人的冷笑话，也知道不是好话，但他没功夫跟我计较这个。
曹离道：“几个？要真是几个，我也不来找你的麻烦。谁家没有几个逃跑的奴隶？就是属民，跑的也不是没有。但现在没灾没涝的，我家一天功夫就跑掉几个，这一年下来得跑掉多少？哦，那是十天之前的事。现在，说不定一天跑十个都有了。我大哥说了，秦家能不能管管这事？”
我两手一摊，无奈道：“怎么管？现在，这么多人不停进入秦地，我怎么分得出哪个是你家的奴隶？实话告诉你，别说奴隶，就是平民也有跑到秦地为奴的，这也不是从今年才开始，很早就有了。你要觉得有办法拦着，请你教教我，我一定照办。”
曹离傻眼。他刚接到信的时候，没多想就跑来了。现在一琢磨，还真是没办法拦着。
现在，秦地每天进入的各种人员数以千计，离去的少点，但也有几百人。各种奴隶贩子十分常见，带几个人来的都有。这可是奴隶，现在流行往罪犯脸上刻字，可不流行往奴隶脸上刻字。奴隶换好几个主人都正常，如果往脸上刺字，那就没法辨认了。
大家都知道秦地对奴隶好，主要就是因为秦族的雇佣行为。
一开始，平民劳力来得不多，就是来，也干不了几天。毕竟这时代出远门是件大事，多数人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除非打仗。
平民们进入秦地后，一见面，说好了干满一月，就一套棉布衣服。要真这样，就算那些雇佣他们来的雇主们不给工钱，他们也值了。而且，秦地伙食好到没边了，人人可吃三顿饭。有不少人就起了心思，留在秦地干满了一个月。雇主们当然不会反对，反正工钱都是交给他们的，劳力们干得越长，他们得利越多。后来，大家见到秦族守信用，回去一宣传，羱城和狄郡都轰动了。不是但平民主动往这跑，连奴隶都开始逃跑了，因为平民把秦地奴隶的待遇也传回去了。
有些小商贩，生意惨淡了不少，干脆组织上三、五个人就来秦地打工，也干起了人口买卖。这一干，还停不了手了。这钱比以前来得容易多了，他们只管把人带到秦地，然后就可以往回跑了，等下一次带新人过来，他们会得到上一次的工钱。如果是奴隶，那就更好，他们还能多得一笔钱。再后，现秦族收人，不管男女老少全体都要，只要没病就行，这些人更来劲了，直接劝说平民全家，冒充奴隶移民秦地。
当然，现在没有灾害，肯这么干的平民还是少数。奴隶可就不一样了，个个都想跑到秦地。现在的逃亡之路无比轻松，随便把自己交给一个人口贩子，轻轻松松就到了秦地，路上还管伙食和衣服。当然，都由秦家买单。
曹离想找出他家的几个逃奴，就得每天扒光成千个奴隶的衣服。要真这么干，效果肯定不会好，而且还要得罪一大堆权贵。有问题的奴隶，一般是贵族代表们从小人口贩子那接手，给的价钱和秦族一样，他们只需要秦族产品的配额。这样一来对大家都方便，小人口贩子无从查证，权贵们也不怕曹族闹腾。你要非搞了人家的奴隶，人家也可以上你家去搞你，总有几个是逃奴吧？曹家绝对受不了这折腾。大权贵们干脆连转手都不用，曹家根本就不敢查人家。
曹离思来想去，想不到办法。他只好低声下气地求我：“秦侯，我大哥说了，国内这么些家主里面，最有本事的就是你了。要不，你帮着给出个主意？”
我连忙推辞：“别乱讲，我还没成年呢。会有什么本事？我就会瞎玩、乱搞。你不知道么？原来我家的求解院曾经是我的玩具院，改成现在的名字还是我老师干的。要说有本事的，就是他了。”
曹离很尴尬，知道我在睁眼说瞎话，但这事曹家真没办法解决，他只好继续求我：“秦侯，你就别装了，你都伪装几年了。我大哥说，秦家这些年，能起来这么快，恐怕都是你的功劳。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帮忙吧。”
哦，原来曹显看得出我当家作主，但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当家作主。难怪曹离话不敢说满，这就好办了嘛。
我继续推脱：“我管理领地经验不多，你还是找我老师江源去吧。只要他想得出办法，我就同意。”
曹离一副有点疑惑的样子：“可我大哥说，这事只能找你，找你老师没用啊。”
嗯？这曹显怎么就认准了我呢？哦，明白了。一是老师放心让我当家作主，那我就不可能是废柴。二是老师是我的家臣，就算能想出来办法，肯定也不会出卖主家利益，去向着他曹家。找我老师想办法，还真是对曹家没用。
我也不是真不想帮曹家，这铁杆盟友可得拉住，但也不能损了我秦族利益。人口，才是我秦族的根本。
我对曹离说：“办法嘛，我年纪小，只能想出来笨点子。你看行不？”
曹离不知所措，我还没说什么办法呢。他要说行，那就是承认我年纪小，想出来的真是馊主意。他要说不行，那曹家也没办法，他怎么也得先听听我的主意再说。
稍微欣赏一下，满足了我的恶趣味。我也不逗他玩了：“刚才你说谁家都有几个逃奴是吧？”
人妖扑哧一笑，她进来了，带着面纱的。曹离是亲戚，她可以不用回避，再说，现在秦族处境险恶，秦家也没人讲究这些虚礼了，都拿人妖当好劳力使。她自己也知道平时多注意，总是带个面纱、铁盔什么的，没给大家找太多麻烦。
我和曹离都不知道她为啥笑，茫然以对。
人妖道：“曹四哥，我丈夫人小鬼大，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我……，这位同志怎么就死不悔改，老来扯我的后腿呢？上次秦遇禹是这样，人家那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投靠我。现在曹离是亲戚，当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但让我很是尴尬。如果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说不定就耽误大事了。她难道会不知道吗？还真拿跟我抬杠当乐趣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看来那天晚上收拾她轻了，让她存有侥幸心理，这样下去，她还是无所顾忌啊。不行，晚上还得收拾她，必须下狠手了。
我装作没听见，先处理眼前事：“咳，曹四哥，我家就没出现过逃奴。当然，我是指平日里，这次兵灾不算。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曹离被我拉回注意力：“什么原因？哦，这些天我也见到了。你家给奴隶吃饱饭，还是三顿，你可真大方。”
他有点悻悻然，估计是想说我败家什么的。不理会，接着问：“还有呢？”
曹离道：“还有？我没看见啊。哦，你是想说让我家对奴隶好点是不是？可狄郡粮米最便宜也是十钱一斗，我家可养不起三顿饭的奴隶。”
他的说法按这时代的标准，绝对没错。但谁让曹家有个时代的邻居呢？粮米一路运到狄郡，获利也算可以，但有秦家那么多种暴利产品，谁都不可能去费那个力气运这玩意。就算权贵能免掉关税，那活也没人干。小商贩还要向国君缴税，他们就更不可能干这个，实力、律法也都不允许。所以秦地和狄郡虽然只隔着羱城，粮食差价还不小。
我开导曹离：“我家的奴隶，全都是我一个人名下。曹家也差不多，毕竟绝大多数奴隶都属于曹家。家臣手里的还是少数，曹家可以出钱买回来，然后转租出去。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别人不敢随便损坏你家的财产。只要你家人不虐待他们，他们是不会随便跑路的。明白么？”
曹离道：“不明白。就算按你说的，我家也没给他们吃三顿饭啊，他们可能还是要跑的。”
人妖插口：“那你就给他们三顿饭好了。”
曹离诧异，盯着我，没看人妖。那意思是，你夫人怎么这样？她帮你败家不算，还想来败坏我家？
我当然同意人妖的意见，虽然她太过直接。我说：“这样吧，你算下帐。一个健壮奴隶一年可耕一顷地，就是十五亩。亩产我们就算五石好了，养活这个劳力一日三餐，一年需要3石粮食。除去上缴国君的部分，你家还可剩余四十七石粮食。你觉得，你家真养不起一日三餐的奴隶？”
曹离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他是嫡子，曹家算不得大权贵，但肯定是大贵族，他从小锦衣玉食的，哪会关心这个？我看他就喜欢领兵打仗，实在不是管家的料。
曹离想了一会，把手指头拿出来掰扯几下，放弃了。他说：“你怎么会算得那么快？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在这事上骗我，但我也不是一点都不懂。我家最好的奴隶，一年也耕不了一顷地，你这算法不对。”
我无可奈何，古人就是见识少，不知道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贵族阶级也不会去关心奴隶的死活。我问：“曹家把铁矿都打成兵甲了吧？就没做点农具？”
曹离道：“没啊，我家粮食一直够吃，用铁打农具费时费力，再说，我家打造兵甲还不够呢？真是一件铁制农具也没有。你是说，你家的粮食多，是因为铁制农具？我还以为是你家大牲口多。”
实际上这两样东西都有用，但我家的粮食一直卖不出去，我一年到底收了多少粮外人并不清楚。他们知道我家粮食多，但想不到的是，比他们想象中还多得多，而且也根本不用那么多人手耕种。这种地也是手艺啊，异世的人也不会传给外人。再说，我主要用的是马和现代科技耕作，外人学去也没用。他们不挨着蛮族，挨着的也不会对蛮族那么和善，也不会有多余的粮草喂马，他们肯定没我那么多马，他们也没有穿越者，不会打造现代化的畜力农具。我现在只想帮曹族迈进一大步，还不想培养个跨时代的竞争者，就简单的铁制农具了。
我道：“以后你家也用铁制农具，也给奴隶吃三餐饭，就算达不到四十七石，也不会相差太多。如果你家铁不够用，那先少打一点农具好了。铁制农具没那么容易坏，可以慢慢积攒，正好等你家奴隶吃饱了，长好力气。”
曹离看我的眼神已经有点相信的意思了。但这样无法在短期内见效，他又问：“那最近怎么办？这得有个过程啊。现在奴隶还在跑，都影响我家干活了，我曹家需要时间。”
我道：“我已经尽力了，我家急需人力。这办法如果见效，还请曹族保密，不要过于损害我秦族利益。剩下的事，只能靠曹族自己了。”
曹离知道我说的在理，但他又实在不甘心，磨磨蹭蹭不肯出去。
人妖忍耐不住：“曹四哥，你家可以买奴隶啊，先补上亏空再说。”
曹离口里嘀嘀咕咕，但很大声，他故意让我听见：“那有什么用？我家买来，转眼就成你家财产了。这钱花得太冤枉了，你还不如让我把钱直接送你家来得了。”
人妖不笨，她现在也很有经济头脑：“我家给曹家补贴，一个奴隶一贯，为期一年，如何？”
曹离吓了一跳，感情这位秦家主母败家的境界，远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能够想象的。他盯着人妖，声音都有些怪异了：“你此话当真？！”
想想又觉得问错人了，转过来看着我：“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郑重点头：“没错。这是我的家产，算起来正是应该夫人管理。她的决定，我没有异议。”
曹离心说，秦家出了你们俩也算异数。不过你们能败家，赚钱的本事也不差，我就不替秦家担心了，还是把曹家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曹离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就签约吧，我听说你家人都爱干这个事。”
用不了几个字，我一挥而就，两张。盖上家主大印，曹离一把就抢去了。我拦住他：“曹四哥，你还没画押呢。”
曹离抓过朱砂就按下手印，然后，兴高采烈地跑了。
总体来说，我和人妖这招叫做虹吸效应，是强势经济体对弱势经济体的吸附作用。曹家日子好过了，就该有人往他们那跑了，然后，多半会再跑来秦地。现在，因为铁制农具将被推广，为适应生产力的进步，奴隶制度必然要尽快消亡。作为批受益者曹家，必然会最早深刻认识到奴隶制度对生产力的巨大制约作用。经济吸附加上政治制度的先进，秦地将会象个无底洞一样吸引周围的一切，比改革窗口还要厉害，其实用黑洞形容更恰当。不仅限于奴隶，秦家是什么都需要，不管人还是物资，连粮食我都需要。
现在，秦家跟国君对立，又得到全国贵族的暗中支持，我打算大规模酿酒了。钱，我从来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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