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是限制自由的地方,进去首先必须背号规,必须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每天三顿饭,吃完早饭是“放风”(出去大便)时间,有管教等人严加看守,回来盘腿坐在炕上,不准随便说话,不准改变姿势,更不能躺着,一直坐到午饭时间。
小屋门上有一小窗口,这小窗口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有人喝水就从这里递进来,另外有值班人员经常流动在这窗口监视屋里的人。
吃完午饭有午睡时间,起来仍旧盘腿而坐,坐到吃晚饭时间,吃完晚饭还是放风时间。
除了放风时间外,有屎就拉在小屋里的尿桶里,有一天有个偷钱包(用小偷的话,叫扣皮子)送进来的人,就用自己衣服和监管小号的值班人(也是被收容的犯人,出了小号,表现好的,就用他们值班)换了两个窝窝头(玉米面做的,是犯人每天吃的食品)一气全吃了,一下吃坏了肚子,没多长时间就开始往尿桶里拉,拉了三四次,可把屋里的人臭坏了。
收容所的伙食是早上和中午每人一个窝窝头,晚饭大馇(玉米)粥,菜是大头菜或大白菜,全都定量。每星期天吃一顿细粮,就是大馒头,而且定量比平时多,一般饭量一顿吃不了,过春节也吃饺子。
这里被收容的人也分等级,用这里犯人的话说有“棍儿”,有“喀垃”。喀垃每天都受棍儿的气。这里的喀垃一般都是“扣皮子”和“压嘎哒(撬锁偷东西叫压嘎搭)”的。对这些人是真不客气,而这些人最招人恨。
有一天开车送来一个犯人,是压嘎哒的,赤峰人,男的,三十来岁,下车后,开车司机就进屋告诉屋里大号(七天小号后都住大号)的人。对他们说:“要好好帮助帮助他”。
这一句话,使这人昏过去两次。这些人并没打他,而是让他开“飞机”,让他站在凳子上,90度大猫腰,把头低下,两只胳臂向背后高高举起,站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大汗淋淋,又站一会儿,就掉在地上昏了过去。有人拿来一盆水,泼向头部,他醒了过来,又继续开飞机。直到又昏了过去,把他泼醒,这次对他的帮助才算结束。
这人在警察提审时,也受到了很大的“帮助”,这人也应该受到帮助,公安局已调查了解他很多犯罪事实,警察是无论怎样讲,怎样交待政策,他就是不交待,警察没办法,只好让他回小号,在小号得到了犯人的帮助。经过犯人的帮助,终于交待了全部犯罪事实。
帮助虽属过分,但不帮助就是不讲,不帮助就无法搞清问题。
还有两人也得到了帮助,一个人是把十元钱人民币给分揭开,一面一面的当十元花,被人发现送进收容所,一个是扣皮子的小偷,两人住在一个小号。他们住的小屋里,炕沿是两根短木方接在一起的,他两人就把炕沿起了下来,把它分开,变成两根木方,利用这两根木方,就把窗户上的铁栏栅别开一个能钻出去人的大空格子,正想往外逃走时,碰巧打更的老头查房走了过来,他俩急忙把贴号规的木板子,把那挡上,老头看过后,没发现大空格子就过去了,这时来了一阵风,把木板吹倒,发出响声,打更人急忙回来查看,发现有人要逃跑,就喊值班管教,一时间很多人把房子围住,谁也没跑了。这可气坏了雇用的打更老头,因为真的跑了,打更人会有重大责任。
所以这两人被打更老头背着管教带到各屋,让每屋的人用一个木板子狠打屁户,只打得两人无法坐炕。
进收容所的人,有偷东西的、有赌博的、有打架的、还有被怀疑有经济问题而收容审查的、还有无法查清的问题而收容在这里的。
阎善目虽属打架,但与众不同,所以所有的人,都没把他当成犯人看待。能去街里办事的人,都去医院打听两个受伤人的情况,回来告诉他是怎样包扎的,谁的伤重,谁的伤轻,告诉他他们都听到说些什么。
有的告诉他说:“她们说你因为强奸未遂,才把人家两个大姑娘给用刀子捅了”。
阎善目说:“嘴长在她们身上,随便她们说好了”。
外面的人,都认为凡是进了收容所的人就得挨打受罪。
为了泄私愤,邹鸽子的舅舅,公社武装部长闻子京,找了公社公安特派员伙同宗队长,一定要把阎青送进收容所。宗队长让他的二儿子到阎家,让他老伴儿去找,找回来还得说是这队长二儿子找回来的,这里有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因为宗队长的阴谋没有得逞,却害了邹家两位大姑娘,他觉着对邹家很内疚,才叫他的二儿子,一定把阎青找回来,送进收容所,为了向邹家讨好。
找回来后,由队长的二儿子把他送到收容所。
阎善目在收容所南面的屋住了六天,就把他调到北屋,这屋原有两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佟头,是他的女儿告的他,说他强暴了她,但无证可取,女儿又坚持不让出去,无法结案,已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他属大号的人,白天去菜窖里清里收容所备用的白菜。还有一个小伙子,是怀疑与贪污犯有牵连的人,被收容审查,和老佟头干一样活,他的家就住街里,似乎每天家里都由院墙处给他送好吃的,只要送去的好吃的总是给阎善目带回一些。阎善目去了北屋,不但可以随便呆着,而且还能喝着酒、吃麻花、吃饼干等。老佟头会说评书,每天晚上都说上一段,给他开心。
阎善目去收容所第十天,就让他到收容所门卫室把守大门,并担任监护被收容人员去医院看病的责任。第一次领人去看病时,走到邮局门前时,听到邹鸽子的姥爷给公安局闻志打电话,让他一定要帮忙。
看完病就回到收容所,没发生什么事。
第二次领韩三子(扣皮子进来的)去看病,却发生意外,给收容所造成了麻烦。这天本来是一个晴朗暖和的天气,大街上很多人来来往往,叫卖的,喊买的,热闹非常。阎善目忘了对坏人的凶狠,而使他的心造成冰凉。
给韩三子看完病往收容所走时,碰到阎善目屯里的一个人,曾和韩三子一起住过收容所,他给韩三子买了一斤饼干,韩三子接过来想吃。收容所规定小号里的人,不管在哪,都不能随便吃东西,阎善目一时来了不该有的怜悯之心,就让他吃了,为了不让有关人看见,他让韩三子到路南的房子头去吃,阎善目万万没想到韩三子会逃跑,也没紧跟着他,就在路边等他,结果他逃跑了,更糟糕的是他带走了手铐子。
阎善目硬着头皮,回到了收容所,把情况如实交代,并请求处分。这一下气坏了收容所的于所长。所长说:“你怎么什么人都可怜,以后让小偷专门偷你,看你还可怜不可怜他们,真应该把你再关进小号”。
停了一会儿,所长又让他去了门卫室。
所长马上招集会议,把管教都叫了过来,并把收容所里与韩三子接触过和常在一起的收容人员也叫来参加会议。研究如何去抓韩三子。分析情况是,时间短他没有向外逃跑的机会,肯定还在县城里,但他不可能回家,一定去了他非常好的朋友家躲藏。
有一个叫王三子的被收容人,经常和韩三子在一起,他知道韩三子会在谁家,就和王管教等人前去抓捕。
收容所里好多人都说:“这人真没人味,人家好心让他吃了,他却跑了,真不是人”。
还有的人对阎善目说:“抓回来你狠狠地揍他一顿,问他还想不想做人”。
王管教他们走后,不到两小时,就把他抓了回来,果然是王三子说的那家。
把他抓回来就有人让阎善目去狠狠地揍他,阎善目想一下,要挨揍的应该是我,我没尽到责任,我不该可怜坏人,是我违犯了收容所的规定。谁会愿意呆在这里,逃跑是人之常情,所以才给他带上手铐,让阎善目看着他,他的逃跑绝对是阎善目的过错,他没去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