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门阀中以韩瑆昰的西北军团最为特殊。最初关西雍、凉一带各大势力混战,不仅有代表朝廷势力的韩瑆昰,还有众多域外异族的势力。
韩瑆昰被遣入西凉时,王朝已经极度衰落,名为凉州太守,手下却没有一兵半卒。其时凉州城虽为凉州治所,却已经残破不堪,城内十室九空,一片凋零的颓象。
韩瑆昰用了十年的时间兴复了凉州城。在头几年,凉州城累经战乱,却都被韩瑆昰平息。由此而名声大躁,远近百姓为求安定,纷纷前往归附,因此凉州城内越来越繁荣,竟而成了一片繁华的都市。此地山高水远,而中原王朝经过十年的动乱,门阀林立,根本已顾不得位置偏远、土地贫瘠的凉州了。韩瑆昰俨然成了凉州城的皇帝。到了第十三年上,韩瑆昰开始大规模编制军队,训练兵士,本来凉州城势力已经是关西雍、凉地区最强的军事力量,如此一来,更引得各族各部的恐慌。
韩瑆昰巧妙地以怀柔政策安抚各部,召各部首领派自己的长子入驻凉州城,韩瑆昰全都收为义子,将来可继承各自部落首领的位置。这就是现在雍、凉联军“十三螟蛉”的来历。如今关西雍、凉联军一共十六处势力,除他自己之外,十三个都是他的义子,而其他三个势力的首领,也都与他做了结义兄弟。
所以关西雍、凉联军是五大门阀中最怪的一个。
韩瑆昰本属寒门,既无兄弟,也无子嗣。在“十三螟蛉”中,倒有九人是异族,于是纷纷赐以韩姓,便算为他韩家开枝散叶了。
打退了马贼集团的进攻,杨瑜手下众人无比欢欣鼓舞,可是持续了一夜的战斗,疲倦已经让他们无力再庆祝了。杨瑜安抚了众人,并着龟兹老人等仍退回断谷深处后,起身有走向高处瞭望。
吴珈三人此时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见杨瑜又要上去,费晖道:“大人一夜未眠,还不休息么?”
杨瑜摇摇头,道:“马贼忽然发动这样的进攻,一定有原因,今日之内,必将有大事发生。”说罢,转身去了。
吴珈三人相视一眼,披起护心软甲,追随着杨瑜而去。三人才登上高处,何昉惊讶道:“马贼开始退走了?”见杨瑜沉默不语,三人也都安静地看着。
半晌,费晖道:“马贼撤走,难道有诈?”因为眼前所见,马贼确实是真的撤退了。
吴珈摇头道:“他们没必要使诈,其实他们只要按照原来的围困战略再等几天,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从这一夜他们拼命的进攻来看,他们或者真的要退了。”
何昉摇着头说道:“不明白,不明白。”
三人正自揣度时,与马贼退去的相反方向忽然风沙飞扬。三人相顾大喜,原来是有救兵到了,可是会是什么人呢?其时杨瑜的目光也注视在那新起风沙,风沙中隐隐露出一面旗角,难道是哪方势力的部队?不管是哪方的势力,至少多了一分生机。
此刻,杨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可就在这时,两声惨叫惊醒了他的美梦。四人同时向下望去,只见两个守在狭谷末尾的卫士已经遭了毒手,一团黑影正向众人休息的地方移去,转眼间,又有两个人放出两声尖利的惨叫,其余的众人都在酣甜的梦中被惊醒,见到如此很辣的出手,即便是究竟训练之士,也都吓得面如土色。
杨瑜引着三员大将飞速跑去,转眼间,又有几个人血溅当场。
杨瑜厉声喝道:“什么人!”众人都从未见过杨瑜发怒的样子,平时他虽威严,却不失和气,今日见到手下如此惨遭荼毒,他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那黑衣人装束十分诡异,浑身上下全是黑的,便连一双鞋也是黑布做面,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这个人似乎特别喜欢黑色,便连他的剑也是纯黑色的玄铁重剑。这种玄铁重剑剑锋极钝,全凭重量伤人,那怪那几声惨叫如此凄厉。
杨瑜怒喝道:“霍雍,李崆仑的走狗!”
黑衣人冷笑道:“不愧是昔日英雄榜豪杰卷上的第一人,一眼就识破了在下的行藏。”
杨瑜冷笑道:“你故意穿成一身黑,是想吸引人注意你的衣着,不去注意你的剑。有些常识的人谁不知道恒山派玄铁重剑是掌门人信物,终生不得离手。想不到你还未无耻到欺师灭祖的地步。”
霍雍冷笑道:“杨兄,你既然揭穿了我的身份,这里一个人也休想离开了。”
杨瑜同样冷笑回应道:“我便是不揭穿你,你会放过这里的人么?”
霍雍大笑,道:“杨兄啊杨兄,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我还真不想杀你。”
杨瑜反唇相讥道:“屠杀百姓充做军功,这便是他李崆仑最惯用的伎俩。他这个晋侯的爵位,不知是多少无辜百姓的白骨累成的。”原来昔日朝廷衰微后,各处地方势力不断独立,李崆仑作为朝廷亲信,不断领兵出征,虽然此人极擅用兵,可是为扩大军功,不断屠城,以至大军过处,千里无人烟。杨瑜续道,“你们恒山剑派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声,想不到恒山掌门却甘心为李崆仑爪牙。”
霍雍冷笑道:“是便如何,自古成王败寇,谁得了天下才能书写历史。放眼天下,只有晋侯才有统一天下的实力。”
杨瑜道:“像李崆仑这种人,得了天下也做不了十年。”
霍雍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徐祭就有机会么?如今杨荧已经和晋侯定下盟约,不过有个条件是,晋侯要先为杨荧除掉你。”
杨瑜苦笑道:“吴侯终究不是争霸天下的材料。幸好有徐将军在,你们的奸计必不能得逞。”
霍雍得意地大笑道:“放心吧,在朱陵未死之前,徐祭是动不了杨荧的。”
杨瑜道:“若我能回到徐将军身边,天下绝不会落入李崆仑的魔掌。”
霍雍大笑道:“等下辈子吧。”说着,身形晃动,如一团黑烟卷向杨瑜。
三员大将手执兵器站在杨瑜身前守护,见霍雍忽然出手,连忙舞枪戟相迎。这三个人虽然是战阵中的大将,若在战阵中,这三人定能发挥无比大的作用,可是眼下这种江湖比斗,三人加起来也与霍雍差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霍雍玄铁重剑一挥,三个各自以兵刃迎上去,本来三人的力气都不差,可是与玄铁重剑甫一接触,便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压了下来,三人同时发出惨哼,竟被震飞出去,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昏迷。耳畔出来霍雍嘲讽般的大笑,伴随着嘲笑,耳畔又传来不断的惨叫,显然是众侍卫为了回护杨瑜,纷纷扑上前来为杨瑜抵挡。众人明知不是霍雍的敌手,也还是争先恐后地上前为杨瑜抵挡,此等画面,是多么地惨烈。
霍雍冷笑道:“杨瑜,该到你了。”
杨瑜慨然道:“能与众位义士死在一起,是我杨某的荣耀。”原来这些人虽是杨瑜的护卫,杨瑜却从未将他们当作下人看待,也正是因此才能得到众人性命相许的回报。杨瑜续道,“可是死在你的剑下,是我的耻辱。”说罢,竟来捡费晖手中的乌铁戟。
费晖虽然已是昏迷状态,毕竟灵台一点澄明未灭,竟然不肯撒手。杨瑜一声叹息:“一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何昉等人的年龄,做他的儿子也都嫌小,想不到杨瑜心中也都是把他们当作朋友相待。
杨瑜随便捡起了一柄被霍雍斩断的剑,一声叹息,向着自己的喉咙刺去。
此时长空中一声大喝:“大哥等等。”
杨瑜一怔,这时还有何处的救兵?霍雍也是一怔,与杨瑜是一样的想法。
石壁上,竟飘下来一个林骄。
霍雍打量着林骄,看他的装扮,就知道是羞辱自己侄子的花小子。他见林骄如此年轻,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轻敌之心。他也知道自己侄子是个无用之人,说花小子如何了得,多半是夸大其辞。
林骄望着满地的尸体,心中升起不可抑止的怒火,再望望满脸悲戚的杨瑜,这个老人向来给人以精力充沛的感觉,可是此刻,他却像是垂死病中的模样。
林骄又望望那些尸体,尸体的伤口边皮肉青紫,显然是剑锋不利,全凭剑力将人杀死的。钝刀割肉是极痛苦的死法。林骄怒喝道:“是你做的么?”这闷雷般的一声响,震动了整个断谷。
霍雍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内功居然这么深厚。
林骄再不管其他,抽出腰间的柳剑,若灵蛇一般直取霍雍的喉咙。
霍雍大讶,惊呼出来:“柳剑!”
原来自从名柳宫一战,莫凝尘、厉青霜、林紫霓等柳剑高手全部战死,剩下的一群乌合之众也在其他帮会的打击下作鸟兽散了,强极一时的名柳宫也被一场大火烧得化为乌有。
威震江湖数十年的柳剑也从此销声匿迹。